安抚好沈千阳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待他上床睡着，所有人都像历经了一场大战,精神和体力都被透支了。沈海让护工下班,又把沈千星和席默琛送出疗养院。

席默琛坐在车里,看沈千星站在门口和父亲说话。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些什么,沈海摸了摸她的脑袋，冲她和蔼地笑。

男人打量着这座位于山上的疗养院,过去两年多一直是他在出钱，但没实地来看过，今天见了,好像条件也不是很好。但这个花费，已经是沈千星账目里最大的一笔了。

他不由得想起陈恕说过的话,沈千星在席家待了这么久都没想过捞点钱，对她来说,除了沈海和沈千阳，其他事都不重要。

但沈千阳这个情况……

他目光微动，看到沈千星跟沈海挥了挥手，打开车门坐进来。

他示意司机出发，车灯划破黑夜,慢慢驶向山下小镇。沈千星从上车就没说话,怪安静的。席默琛长腿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了一会儿前方的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哥经常这样？”

沈千星的眼睛闪动了一下,目光变得黯淡，她轻轻地解释：“他只是比较容易没有安全感。”

席默琛语气平静：“他会伤害身边的人。”

以前是他对这个群体不了解，以为自闭症就是比自己性格更加孤僻，无法交流的那种，但没想到，只要沈千阳的生活习惯受到一丝破坏，他就会不安到极点，还会出现暴力行为。更大的问题是，沈千阳本人并不知道这种行为会对别人造成影响，甚至伤害到亲生妹妹。

沈千星听他说话，仿佛在指责沈千阳，赶紧解释：“我哥哥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到别人，这不是他的本意。”

席默琛沉默几秒，说：“你很爱你哥哥。”

沈千星点头：“是……是的。”

席默琛以前觉得沈千星挺没耐心的，有时候他不知道什么话说错，她就翻脸，或者骂人。但今天，他亲眼看到她无论被沈千阳拒绝多少次，她都毫无怨言，一次次上前拥抱和安慰那个男人。

那真是他前所未见的耐心和温柔。

沈千星不知道席默琛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心里会有什么感想，但她想趁这个机会让他多了解自己。

“默琛。”她说，“我……是在救护车里出生的。”

席默琛微怔，转过头看她一眼，刚好对上她的眼神。

沈千星笑了一下，心里有一股冲动，一下子把话都说了出来。

“我跟哥哥出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爸爸为了生计奔波，没能及时赶回来，帮忙照看妈妈的邻居也受伤了，妈妈就自己打了医院的电话，拿了伞走到外面去找车。但是雨太大了，妈妈走到一个大桥下，哥哥就等不及要出来。幸好救护车来了，但那时候妈妈已经在生了，她就用自己的衣服垫在地上，生完了第一个孩子。后来医生把她抬到救护车上，我就在那里出生了。”沈千星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得很可怜，相反，她脸上有很温馨的表情，“妈妈说，我哥哥比我早十分钟出来，是为了替我挡掉那天晚上的风雨和寒冷，他把苦难都揽到自己身上了，留给我的是一个干净温暖的世界，所以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爱护哥哥。”

席默琛凝神看她的侧脸，这些事，他从来没听说过。女孩眉眼低垂，轻言细语地诉说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微微的揪疼。

“……小时候，我确实被哥哥伤过一次，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爸爸才决定把他送到疗养院。”沈千星的声音很低落，“虽然爸爸的心思都在哥哥身上，但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我从来没有怪过哥哥，我一直相信妈妈说的，哥哥跟我抢了出生的顺序，哥哥天生自闭，都是为了保护我。如果没有他，或许那天晚上的大雨，还有无法和平常人交流的辛苦，都会落到我头上。”

“我明白了。”席默琛点头，“你哥哥对你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千星点点头，看着他说：“所以……请你不要介意他的情况，他的本心是很好的。”

“不会。”席默琛放柔了语气，他原本就对沈千阳没有意见，他只是……有点担心沈千星，他不想看到她受伤。不过听她说了这么多，他感受到了她对亲人的在乎，自然不会再提别的话。

沈千星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今天晚上陪自己待在疗养院，她心里总是高兴的。这一个月他不在，她遇到好多事都是自己消化的，虽然以前也这样，但这次就莫名其妙会迁怒到他身上。总的来说还是怪他以前给过太多承诺，她一有不爽就会想骂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今天晚上知道他来找自己，她心里积压的那些不愉快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不见了。

哦不对，还有点不愉快消失不了。

“对了默琛，”她严肃地说，“你初恋女友在我们设计师大赛做主持人。”

“初恋女友？”席默琛咀嚼这四个字，莫名其妙，“我哪来的初恋女友？”

“你亲口说你没忘了她的。”沈千星告他的状，“就是那个，方瑶。”

“……她不是初恋女友。”席默琛很无语，甚至感到头痛，“我不是跟你说了，只请她吃过几次饭？手都没牵过，算什么初恋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