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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是疾风,脚下是柔云,蛟龙四脚不住的倒腾,驮着司空断和逐一一在高空奔走。

司空断在逐一一的身后,他将挂在蛟龙腰侧身的竹筒取下,往前一递给逐一一送了过来。拇指轻轻地上挑,竹筒上的盖子便啪的一声弹开。

因着身下蛟龙速度极快,饶是司空断的手稳当,也不由得晃动,几滴清冽的水从竹筒里溅了出来。

溅出的水像是清晨草木花叶上积攒的晶莹露珠,落在司空断的手背上,反射着细碎而耀眼的光。

“我选当阳山中的湖泊作为洞府,就是因着这泉。”

司空断的声音在逐一一的耳边响起,比竹筒中的泉水还要冷冽。

“这水重疾者饮了大病可育,少年饮了可强身健体,女子饮了驻韶华容貌,老妪饮了可益寿延年……”

难得的司空断说了这一长串,逐一一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将竹筒接了过来。双手捧着竹筒,扬起脖子便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因她喝的太急,还撒了几滴在外头。

于是在感慨这泉水甘甜的时候,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怯,竟然不小心将如此珍贵的泉水给浪费了。

“如若修士喝了会如何呢?”

逐一一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打量着司空断的神色,将竹筒给他递了回去。

两人都坐在蛟龙的背上,一前一后,郎才女貌,本该亲昵无间。但司空断的脸色冷峻,逐一一抓着蛟龙的鳞,不管再怎么颠簸,二人之间始终留着一段空隙。

司空断紧皱着眉头接回竹筒,从虚空之中抓了一方锦帕出来。他看了看逐一一,又看了看竹筒,好一番纠结之后,用那锦帕在竹筒的边缘,曾被逐一一双唇触碰过的地方,用上了大力气擦拭起来。

“解渴。”

修士已然百病不清,已然身体强健,已然容貌永驻,已然得了长生。

泉水对修行之人来说,除了解渴之外,没旁的大用。

“你想它有什么用呢?”

司空断的语气很是轻蔑,在他看来,逐一一有这种想法是偷奸耍滑,懒惰惫怠。

苦修苦修,不吃苦怎么修?光想着饮甘泉就能精进?

做梦。

曾经被逐一一担心过,会霸王硬上弓的司空断,也用实际行动证明是逐一一想多了。

别说霸王硬上弓了,连逐一一喝过的竹筒,司空断都他娘的嫌弃极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

逐一一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便开口询问了。

嫌弃我咱一拍两散,何苦要聚在一处呢?

我寻我的法子祛除体内邪祟,你寻你的女人覆雨翻云。

何苦来哉?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娘子。”

司空断果断的否定了逐一一的怀疑,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他左手攥着竹筒,右手紧紧捏着帕子,柔软的帕子绕着竹筒擦了又擦,连竹筒外头那一层斑斑点点的纹落都快擦下来了。

“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话虽然说得坚决,可那语气却不怎么坚定。

逐一一闻言皱了皱眉。

“不嫌弃那你搂住我。”

她挑衅似的开口,微微的侧了侧脸,声音随风一起飘到了身后。逐一一在余光里瞧见司空断眉头紧锁,那手抬起又落下,好一阵子也没往前,更没搭在逐一一的腰间。

“嫌弃你就直……”

逐一一刚想继续,耳边的风声忽的骤然加速呼啸。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司空断双腿夹了下蛟龙的腰腹,蛟龙便朝着前方猛冲去了。寒风灌了半肚子,逐一一闭上嘴不说话了。

事情还得从前几天拜堂的时候说起。

千运尊者挨了司空断的一记朝拜,心中戚戚,觉得司空兄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再阻拦这门亲事也实在不妥。于是拍了拍逐一一的肩头,道了句。

“司空兄就交给你了。”

平日里千运尊者去闭关修行时,都不会放心将洞府交到逐一一手中,而今却一副委以重任的神态,戚戚然的走了。

逐一一也想拦来着,想说师尊你别走,我体内的烟气还未祛除,这诡异妖邪仍在作祟啊!

但不管她如何努力,那烟气总能及时控制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将这情形说出口。

甚至还在千运尊者询问的时候,把持着逐一一的喉舌。

可把逐一一给憋坏了!然而更让她胸闷气短的还在后头。

“师尊,您放心,我一点儿事儿都没了。”

说这话的时候,逐一一被烟气操控着,眼中含着一包泪,心里头是惨极了。

千运尊者听了这话,犹犹豫豫的离去,一步三回头,心中怪别扭的。

他倒不是因着徒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嫁人了,而是因为这逆徒竟然知书达理的,称您了。

真是如凡间所云,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湖底也不分什么黑白昼夜,反正是总是黑漆漆的。司空断瞅着千运尊者离开,便拽着逐一一往卧房里走。

修士的洞府多简陋,司空断更是个中翘楚,榻上只一个枕头一床被子,还是湖底石头雕就,硬邦邦的。

霸王硬上弓?司空断虽为人不怎么正直,可也不至于那般龌龊。饶是他心头有股子莫名的邪火,可还是做不出那样子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于是司空断抓了个蒲团丢到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胸口系着的新郎倌儿红绸花摆正了,正色道。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即便他现下看眼前的逐一一,坐得不够端正,妆容也太浓,张口闭口爹啊娘的不怎么文明……

但日子过着过着,说不定就顺眼了呢。等日久生了情,便水到渠成。

更何况逐一一的身上还有伤,虽然她不知为何憋着不肯明说,但司空断却还是瞧出了几分不妥。

霸王硬上弓?

如今的正派修士都如此下作么?

司空断闭上双目打坐之前,还不忘鄙夷一番。

然而事与愿违,两人四目,在屋檐下同住了数日,除了两看相厌之外,别的感情没有培养出来。

司空断就有些急了。

直接亲吧?下不去口。

脱衣裳吧?下不去手。

急来急去,越发的看逐一一不顺眼。

逐一一好不容易盘好的发髻,他觉着别扭,走过去将钗子取下,青丝便披散在了背上。

逐一一好不容易描好的花钿,他瞧着碍眼,走过去用手指一抹,樱红便在眉心晕散开来。

逐一一坐好要打坐修行了,他瞧着心烦,咳嗽一声将人从入定中惊醒。

“给我倒碗茶。”

司空断抬手指了指他那唯一的案上,唯一的茶壶和茶盏。

逐一一嘴角抽动,摔摔打打的从蒲团上起身,倒好了茶送到了司空断的手边。

“大郎,该吃药了。”

大郎是谁?

司空断接过茶杯,莫名觉得逐一一的眼神有些阴冷。

逐一一体内的烟气这些日子安稳了许多,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它就这么潜伏了,并没有气势汹汹的夺取逐一一的肉身,只是在不当紧的时候跳出来折占据一瞬。

但也怪让人懊恼的。

尤其是每次她想将此事说出,或是写出的时候,那烟气总能及时阻拦。

再加上司空断此人麻烦的紧,害得逐一一越发心烦。

“这地方没法待了!”

逐一一越想越气,从司空断手中抢过了茶杯,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瓷杯碎裂开来,叮叮当当和地砖相撞,好一阵子屋内才沉默安静下来。

司空断看着自己手中空空,没了茶盏,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他修炼的元阳丹簿里提到过,女子情绪变动太大,不宜修炼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