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瞧见经书里掉出的书信后，司空断避开了视线，放弃了继续翻找。

就是和尚同尼姑鸿雁传书，也和他司空断没什么关系。

罢了……

还是去寻逐一一那冤家。

此行出来是为了培养感情，连人都瞧不见如何培养呢？

可别出来一趟，他二人没对上眼儿，逐一一再和那柳大善人凑了一对去。

司空断轻咳几声，呼唤不知躲在何处的土狗出来。

谁曾想接连唤了几声，却没等到那畜生。

只听见爪子在挖泥土，尖锐指锋和石块碰撞的刺耳动静，嗡嗡的闯入到耳中。

司空断对着声音也并不陌生，往日在洞府的时候，不管王八精钻到多深的淤泥之中，也总能被土狗给挖出来玩弄。

如今都上岸了，土狗怎么还改不了这没出息的举动。

司空断循声而去，只见才片刻的工夫，禅院里竟然被土狗挖出了不少的坑洞，大大小小，有深有浅。

上天有好生之德。

往日在湖中洞府里的时候，司空断总会把王八精的肚皮给翻过来，从土狗口中夺食，放王八一条生路。

今次司空断缓步行到坑边，单手提着不听话的土狗出来，在它的脑门儿上惩戒般的拍了一巴掌。

土狗有好几日不曾挨打了，猛地脑门儿上挨一下还怪委屈的。气哼哼的四肢乱扑腾，爪子上沾着的泥土飞溅到了司空断的前襟。

“混账……”

司空断揪着土狗后脖颈处的鳞片，轻轻一掐它便乖乖的不再动弹了。

正要继续教训的时候，司空断鼻尖嗅到一股异味，凝神寻找源头，正是从土狗的爪子上头传来的。

“你挖什么了？”

司空断皱起眉头，一丝淡淡的腐臭在鼻尖清晰起来。

土狗睁着一双黑豆豆的眼睛，浑身的鳞片因着功德而溢彩流光，瞧着丑陋少了许多，连带着支楞在外的獠牙都没那么碍眼了。

它举起前爪往前一伸，尾巴跟着摇来摆去，半是讨好半是邀功，口中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司空断定睛一看，土狗的指缝间塞满了半腐朽的木屑，但腐臭气味却并来自朽木。

“和—啊—尚—”

土狗化形不久，说起话来囫囵含糊，两个字要拆成三段来讲。

“好多的——和尚——”

獠牙呲在外头，土狗在学人言的时候，牙齿拦不住风，没说一句都呼呼的漏气。

司空断闻言眉头拧的越深，和尚？和尚在棺木里头不假。

但好多的和尚从何而来？

环顾一周，禅院里除了那一口存着柳汀州前世的棺材里有个和尚之外，旁的地方……

且慢。

司空断望着被土狗刨得坑坑洼洼的禅院，脚尖轻点，跃入了其中一个深坑。

这坑四四方方，踩踏进去的瞬间，耳边传来了通的一声。

如若踩在实地上的话，落地的声音可不该这样。

司空断单脚抬起，上头绣着祥云的锦靴紧接着落地，在被泥土和石块覆盖着的地方轻轻踩踏了几下，细细的辨别着发出的声音。

咚咚咚——

除了声音有异之外，回弹的触感也不大相同。

司空断半垂下目光，右手在虚空之中一抓，方才还在他脚下的泥土与石块，此时纷纷的向上抛洒。没了这些做遮掩，坑洞里才露出了真实容颜。

坑洞下方是一口腐朽了一半的棺木，棺材板儿还被土狗给抛出了一个洞。日光明亮，落下来顺着棺木上的坑洞，投下了一束有形的光亮，将黑暗的棺木照亮了一角。

被照亮的地方，阳光勾勒出一颗僧人头颅模样。

司空断上前一步，日光被他宽阔的肩所遮挡，但此时距离拉近，也用不着那许多明亮。

他低头向下，目光朝着棺木的坑洞里望。比起先前的和尚来说，眼前这位可就狰狞许多了。

面上的皮肉溃烂了大半，无有柳汀州的功德，虫蚁噬咬起来可不管你生前是否吃斋信佛。眉弓的位置已然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仅剩不多的腐肉，也干巴巴的挂在上头。

双目那是早就没了的，唯有两个黑乎乎的空洞。

再细瞧，这棺木之中似乎不止一颗头颅，层层的僧衣纠缠在了一处，黄的灰的此时全都变成了泥土与血色混合之后的深棕。

除了僧衣之外，纠缠在一处的还有凡人森森的手臂骨骼。

交叠着，拉拽着，彼此几乎分不清你我。

……

这间禅院哪儿是什么虎山，分明就是老虎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