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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全文完—(1 / 2)

冷酷剑尊俏蛇妖 于蜚 8066 字 2021-10-21

1、

百年后,出乎众仙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李玉衡这个前仙界第一强者,因着百年来一直循规蹈矩,未有一丝错漏,又凭着强大的武力在比试中胜出。

最终得以在众仙充满了羡慕嫉妒之色的复杂目光中,踏入留仙台,得了他们百年来梦寐以求的奖赏——下凡历劫。

“李玉衡,你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只要你让了,我藏青魔君就认你做兄弟,此后再不找你麻烦……”

“玉衡仙君,您向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不如让妾身替您先走一遭?反正以您的实力,想来下次获胜的人也会是您……”

“玉衡师兄……”

白衣剑修从始至终都神色淡淡,沉默着大步走到那白玉铺就的仙台中点,低头看了眼周遭刻着的古老而又诡秘的繁复金纹后,遂一撩衣袍,盘腿坐下。

他深邃的目光穿过众仙,直直地落到站在人群后头的佘宴白身上,与之对视须臾后,轻轻颔首。

“眠眠,可以了。”佘宴白低下头,对趴在他怀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小家伙说道。

眠眠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嗯”了一声,才慢吞吞地举起一只小胖手,然后看似随意地挥了挥。

随着他的动作,盘踞在紫宸殿上的紫气分出了一缕,而环绕在天宫外围的紫色光尘亦分出了几点紫光。

紫气与紫光最终在留仙台的上方会和,然后一道没入了下方人的体内。

李玉衡缓缓地闭上眼帘,同时留仙台上的古老阵法亦开始徐徐启动。一道金光闪过之后,他的肉i体仍留在仙界,但仙魂却已被天道之力带去了凡间。

那些属于仙人的记忆和力量被封印在他神魂的深处,然后赤条条地重入轮回,转世成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开启新的一生。

直至死亡来临,在俗世历劫的仙人才会被解开记忆的封印,想起曾经为仙时的一切,然后重回仙界,继续做回那不死不灭、法力无边的仙人。

“玉衡仙君的实力太强了,我等下次比试,定不能再以武力为主……”

“姐姐说得对,就应该来文的,到时候看李玉衡还怎么和我们争……”

“呵呵,想得美,要是全按照你们的想法来,我们这些魔仙岂不是什么都不用指望了。”

“本君觉得,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

在众仙对下一个百年比试内容的激烈讨论声中,佘宴白抱着困倦的小龙崽回了寝宫。

“阿爹和星星什么时候回来啊……”眠眠闭着眼,嘟囔道,“他们都走了半个月了,我想他们了……”

“快了,要不了十天,他们就该回来了。”佘宴白坐在床边,为小家伙盖上了被子。

“哦。”眠眠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浓,“嗯……等下次明年巡视仙界的时候,爹爹,我们和阿爹、星星一去去叭……”

“好,我们一起去。”佘宴白俯身,在眠眠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待一会后,眠眠睡着了,佘宴白便靠在床头,从左腕的玉镯内取出来一块巴掌大的镜子,银白色的镜面一阵扭曲后,渐渐浮现出了俗世的景象:

深更半夜,一辆低调的马车悄悄地出了皇城,一路向南方驶去。

驾车男人面白无须,而车里则坐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女人,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男婴……

佘宴白收了乾坤镜,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李玉衡这一世,怕是会过得格外精彩又刺激。

2、

五年后,某日。

敖夜又一次带着星星,踏上了一年一次的巡视仙界之旅。

“哼!又不带我去,呜……”眠眠往地上一趟,不开心道。

佘宴白在他身旁蹲下,垂首笑道,“乖,明年就让你去好不好?来,起来让爹爹抱抱。”

“去年、前年、前前年、前前前年都说啦会带我一起去,哼,结果都没带!爹爹和阿爹是大骗子!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说着,眠眠就在白软的云堆里打起了滚,手脚还胡乱地扑腾着。

不算上在蛋壳里未破壳的岁月,眠眠都已经有三百岁之龄了,可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撒娇耍赖样样拿手。

见状,佘宴白想笑,但是怕眠眠听见了会更加闹腾,就勉强忍住了。

“咳,眠眠呀,你是仙帝,得坐镇仙界,岂能和你阿爹还有星星弟弟一样四处跑来跑去?你看,爹爹这不是年年都留下来陪你了么?”

闻言,眠眠打滚的动作停下,面朝下趴在云里,闷声道,“可是我好无聊哦,这里没上界好玩,也没大荒好玩,哼。”

佘宴白唇边的笑意一滞,遂温柔地抱起眠眠,搂在怀里,“后悔当仙帝了?”

眠眠摇摇头,“不后悔,眠眠是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那种。”

佘宴白长长地“哦”了一声,戏谑道,“那去年是谁,前脚才答应你阿爹可以搬出紫霄宫,后脚就撒娇耍赖不承认有这回事了?”

被揭了底,眠眠一僵,随后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埋进了佘宴白的脖子里,扭着身子哼唧道,“不知道,反正不是眠眠,可能是星星弟弟叭~”

“哦,这样啊,那等你星星弟弟回来了,爹爹就去问问是不是他?”佘宴白故意说道。

“不要!”眠眠扬起头,小胖脸微红,“是我说哒,不是星星,爹爹不问好不好?”

佘宴白忍不住了,噗嗤一笑,“好,不问。”

眠眠点点头,望着他眼中含着的浓浓笑意,忽然也咯咯咯地笑开了。

佘宴白席地而坐,手一拉,令眠眠坐在了他大腿上,随后笑道,“既然眠眠无聊,那爹爹就给眠眠看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说罢,时隔五年,他再次取出了乾坤镜,打算给眠眠看一看李玉衡的转世,解解闷。

熟料这一看,竟教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来。

镜中的俗世时值黄昏,下了快一天的淅沥小雨,在这时竟渐渐大了起来。

狂风骤雨中,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湿透的瘦弱小乞丐拖着疲惫又饥饿的身体,淌过泥泞不堪的小路,踉踉跄跄地走入了一座位于荒山野岭之间的小庙内。

曾经被凡人惧怕厌恶的恶龙被洗刷掉了身上多年来的污名,成了无所不能的伟大神龙,后来更是受到了凡间帝王的推崇和喜爱,渐渐地成了帝王与皇室的象征。

也就使得这有着神龙石像的小庙,纵使位置偏僻,也时不时有百姓过来祭拜,以祈求神龙的庇佑,几百年来香火竟不曾断过。

而据此约三里的地方有一条河,便是秦河的支流。昔年,大秦的前身,也就是东秦,其亡国之君元颢帝敖夜为太子时,曾在据此不远的江宁府救治过无数遭受了水患之苦的百姓。

后来出现疫病,这位太子亦不曾有所退缩,而是与民同心同力共渡难关,甚至还染上了疫病,命悬一线……

因着后来统一四国的元初帝敖珉,非常敬爱并怀念这位英年早逝的兄长,于是便在一统天下改国号为大秦时,不顾满朝文官就算要追封也该是其父元朔帝的意见,执意追尊了元颢帝敖夜为大秦的太i祖皇帝,意为元颢帝才是大秦的开国皇帝,而他死后庙号只会为高祖。

至于武官们为何不反对?盖因身为武官之首的大将军孟天河,同样非常尊崇元颢帝,不许人对其出言不逊。

曾有官员酒后胡言,话间对元颢帝多有嘲讽鄙薄之意,被大将军知晓后,直接当众将其一剑毙命。

此后大秦上下,再无人敢对元颢帝这位死去多年的亡国之君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而佘宴白,这位元颢帝深爱但却红颜薄命的男皇后,正史上东秦亡国的起因,野史秘闻里祸国殃民的绝色大美人,亦被元初帝所追封,谥号乃“思嫣皇后”,而“嫣”有着笑容美好、身材高大而美丽这一引申义,倒也算是与这位引得后世人无限遐想的男皇后相得益彰。

再说回那进了小庙的小乞丐,许是太过饥饿,脏兮兮的小乞丐缩在角落里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走到那供奉着神龙石像的承台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先是虔诚地朝神龙石像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拿那供奉于石像前的瓜果。

他只拿了一个最小的、已然有些腐败了的野柰果,然后送到嘴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透过犹滴着水的脏发,能看到他烧红且雾蒙蒙的眼睛。淋了许久的雨,这个一直吃不饱穿不暖的小乞丐,没啃几口果子,就眼睛一闭倒在了神像前。

然而纵使昏迷失去了意识,这个经常挨饿的小乞丐,也不忘用瘦弱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手中味道酸涩、只剩下了一小半的野柰果。

夜色渐深,风冷雨也冷,这个蜷缩在威武的神龙石像前、浑身泥水的小乞丐,却浑身滚烫。

如果没有人及时救下他,那么他的下场可想而知,要么烧成个傻子,要么就此孤零零又凄惨地死去。

3、

“啊?这、这就是李玉衡吗?”眠眠靠在佘宴白怀里,睁着一双金灿灿的大眼睛,指着乾坤镜中的景象不敢置信道。

“好惨呀,这么瘦这么矮,一个难吃的果子都能吃得香喷喷的,他也太可怜了吧……”

眠眠不禁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下去。他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苦,除了尚未诞生时差点胎死腹中的那次,就是被他爹爹忘在玉镯法宝内,吃光了蛋壳和里头的灵物,饿得就差啃木头了的时候。

此后,他眠眠几乎就再没吃过什么苦头了,故而这会猛地一瞧见李玉衡的惨状,他简直是没眼看了。

太惨了,再看下去,他眠眠就得做噩梦了。眠眠肉乎乎的小身体抖了一下,不禁往佘宴白的怀里缩了缩。

“对,这个小乞丐就是李玉衡的转世。”佘宴白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镜中那承台之上的石像身上,比之他生下眠眠去凡间最后一次见的时候,精致了许多,爪子和鳞片更是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那他会死吗?凡人都可弱啦,他淋了雨,现在好像生病了哎。”眠眠没忍住好奇心,又看了眼那镜中可怜的小乞丐。

“他好歹是我们仙界很厉害的仙人哎,怎么会混得这么惨呀,怪怕人的。”

其实佘宴白也觉得奇怪,五年前他观镜时,李玉衡身旁还跟着太监和嬷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成乞丐,除非养育和保护他的人都死了。

想到这一点,佘宴白皱了下眉,心道这李玉衡此生也太命途多舛了吧,别活不到及冠之日就死了。

那样若是旁的仙人知道了,岂不是会以为这下凡历劫纯属是一场折磨,到时候谁还敢对此有兴趣?佘宴白想,除了天生喜受虐的,到时候怕是没仙人会乐意下凡历劫了。

眠眠一向心地善良,这会眼瞅着镜中那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的小乞丐开始发抖了,不由得抓住佘宴白的手臂,忧心忡忡道,“爹爹,你快看,李玉衡是不是要死了啊?怎么办呀,我们能不能救救他?”

闻言,佘宴白叹了口气,“眠眠忘了么,我们曾有言在先,不能插手历劫仙人的人生,只能旁观。”

这是他们在紫宸殿上,当着众仙的面立下的誓言。毕竟没人喜欢自己重来一遍的人生,还要被人肆意玩i弄。

所以此时此刻,纵使他有心有能力,也不能动手去救李玉衡的转世。

眠眠一愣,呆呆地望着镜中几乎要蜷缩成一团了的小乞丐,心底忽然生出几分难过,“可是……他就要死了啊。他还这么小,和我的星星弟弟一样高,但比星星要矮一头。他这么瘦,都能看见骨头了,说不定这辈子都没能好好地吃过一顿饭……爹爹,你说他死在这里,会不会都没人给他收尸啊?这里是山林,那会不会有狼过来吃掉他的尸体啊……”

越说越难过,眠眠不禁红了眼睛,稚嫩软甜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沙哑的哭腔。

佘宴白搂紧了怀里的小家伙,亲了亲他的头发,低声安慰道,“不会的,他死了就会回归仙界了,就不会再受苦了。”

“呜……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活下去,我也饿过肚子哒,可难受了,我想他活着能天天吃饱饭……呜,爹爹,我好希望有人来救他啊,他好可怜,谁能救救他啊,呜呜呜……”眠眠没忍住,揪着佘宴白衣裳,趴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眼泪像断了线,不断地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穿透厚厚的云层,坠入上界再到凡间,最后和着滂沱大雨,一道落入荒野间小小的一座神龙庙上,从被大风吹掉的瓦片处,一滴滴砸到了庙中小乞丐的身上。

冥冥中,像是有什么存在听到了小龙崽单纯而又强烈的愿望。

在夜色完全笼罩了大地的那一刻,风停了雨停了,一队马车由遥远的北方缓缓而来。

4、

自统一后,大秦繁荣昌盛了几百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外有野心勃勃的异族环伺,内则帝王贤明不再,朝中派系林立,且党同伐异之风愈盛。而那些曾经令元初帝和元颢帝都甚是不喜、腐蚀国家根基的世家们,则又孕育出了一批。

大厦将倾,风雨欲来,而身在局中的等闲之辈,除了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只能在隐隐的不安中,静静等待惊雷响起的那刻罢了。

这日,入夜时分。

一对来自北境的马车在江宁府兴州外的神龙庙前,停了下来。

车队的主人姓叶,据说祖上乃是北境守将叶氏一族的旁系,但这一支旁系却一不从军二不为官,只做那满身铜臭的商人,走南闯北地经商。

年近半百依旧身体硬朗的叶老爷子在马车刚停下的时候,就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自个有些僵硬的身体,也不管鞋子和衣摆会不会沾上泥水。

“逸文、筠儿、婉言,雨停了,都出来透透气吧。”

然后他又朝一众人高马大的护卫们喊道,“今夜我们就在此歇息,尔等还不快些收拾。”

护卫们得了令,纷纷行动起来,点起灯笼扎帐篷、开火准备晚膳、喂马清理车辕等等,乱中有序、分工明确。

叶老爷子后头的一辆马车,叶家大小姐的赘婿李逸文撩开了帘子,看了眼外头的深深夜色,便先行下了马车,然后朝车内气色有些不大好的妻子伸出了手,温柔唤道,“阿筠,来,我扶着你。”

叶修筠睁开眼,望着文质彬彬的夫君,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把手搭了上去。

她生儿子叶珉时遭逢难产,差一点就命丧黄泉。虽然最后侥幸母子皆活了下来,但独子珉儿却天生左脚有疾,令她颇为自责,只道是自己的罪过。

此后叶修筠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不复婚前的矫健。昔年那张明艳逼人的脸庞,也渐渐地染上了一丝忧郁,宛若一朵随时可能碎裂的瓷花。

而叶老爷子和李逸文,此行带队来兴州,便是听说这儿来了位神医,打算请其为叶珉医治脚疾,顺便再在这山清水秀的南方小城住上一段时日,为叶修筠养养身体。

下了车,叶修筠站在李逸文身旁,看向那笼罩在黑暗中只隐隐看出大概轮廓的小庙,略微有些好奇,“那里是?”

李逸文揽住夫人的肩,令她靠在自己身上,温声解释道,“是一座神龙庙,听说很灵验。阿爹和我想着反正今日也到不了兴州城,不如就拐到这儿歇脚,顺便进去拜拜神龙。”

“也好。”叶修筠叹道,“希望神龙能保佑珉儿,令那兴州城内的神医能治好他的脚疾。”

李逸文转头吻了下夫人的秀发,安慰道,“会的,我们的珉儿一定会好的。当年你难产时梦到了神龙,然后就母子平安了,可见你与珉儿都是受神龙庇佑的有福之人。”

“希望神龙显灵,佑我珉儿。”叶修筠凝望着那黑漆漆的神龙庙,虔诚地低语了一句。然后目光上移,望着雨后夜幕上,那格外灿烂的漫天星辰。

不知为何,她忽然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叶修筠皱了下眉,不安地抚了抚心口,李逸文见状还以为她不舒服,吓得连忙唤道,“阿爹!快让随车的姜大夫过来瞧瞧,阿筠心口难受!”

“什么?!老姜头,快给老子滚过来,我闺女心口疼得厉害!”去了车队前头的叶老爷子忙大步赶过来。

他本就声如洪钟,这又一通大喊,以致于车队靠后的一辆马车里、正睡着的叶家二小姐婉言和小少爷叶珉都被吵醒了。

浓眉大眼的婉言抱着三岁大的叶珉下了马车,在李逸文的小书童福全的搀扶下,朝叶修筠所在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嘴里担忧道,“阿爹、姐夫,我姐姐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疼晕过去了?”

“呜呜呜……阿娘不要死啊,呜呜呜……”叶珉登时被吓得大哭了起来,因穿得厚实,领口和袖口还带着一圈白色绒毛,这会活像个会哭的糯米团子。

叶修筠捂着心口,见此情景,颇有些哭笑不得,忙高声解释道,“没事,爹,我没事。婉言你慢点走,姐姐没事。珉儿不哭啊,阿娘好着呢。”

最后她一巴掌拍在了夫君的肩膀上,气道,“都怪你!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啊,看,大家都被你吓着了!”

她这一怒,苍白的脸庞顿时鲜活了起来,眉眼生动好似初见——桃花缤纷,一身红装的明艳姑娘,用手中的红缨枪打退了歹人,救下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李逸文忍着肩膀的疼,连声陪着不是,心里却很高兴妻子这一巴掌的力道不错,有她昔年的风范,看来底子还在。

只待此行治好儿子的脚疾,了却妻子的心病,说不定妻子的身体就能彻底好转起来了。

众人齐聚在年轻的夫妻俩身旁,看着他俩“打情骂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刚刚还在哭闹的叶珉,也停止了哭泣,睁着大眼睛望着怒气冲冲的阿娘和低眉顺眼的阿爹,窝在姨娘的怀里,咯咯咯地笑着。

随车疾医老姜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借着灯笼的火光,仔细打量了叶修筠几眼,然后笑着说道,“大小姐的气色不错,诸位都放心吧,老爷和姑爷要是实在担忧,等待会护卫们整理好东西,老夫就给大小姐熬一碗安神汤。”

叶老爷子摸了摸胡子,点了下头,接着吩咐道,“嗯,老家伙,你莫忘了再煮些姜茶给大家伙分分,免得害了病。”

“好嘞,忘不了。”老姜头应道。

就在这时,拎着灯笼前去神庙里查看的几个护卫,忽然有一人惊呼道,“这庙里有个小乞丐!似是生了病,身体热得跟火炭一样!”

众人一惊,遂你搀着我、我扶着你,连忙往庙中快步走去。

护卫们在庙中挂起了多盏灯笼,将不大的一座小庙,照得通明。

众人赶到时,有机灵的护卫已经褪去了小乞丐身上的湿衣服,拿了干净的布为其擦拭了一遍身体,又拿毯子紧紧地裹了起来。

老姜头一路被老当益壮的叶老爷子拖拽着,几乎都不用自己走,故而两人最先来到小乞丐身旁。

叶老爷子催促道,“老姜头,你快给这孩子瞧瞧。”

老姜头蹲下,把手搭在小乞丐细瘦的手腕上,不一会便眉头紧皱,“只是得了风寒,待会老夫煮药的时候,顺便给他也煮副药吃吃,想来就无甚大碍了。但这孩子怕是常年忍饥挨饿,吃了不少苦,身体虚弱得厉害,再这样下去怕是没几年活头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想了想,掏出了宝贝的小玉瓶,从里头倒出了一粒褐色的小药丸,然后一脸肉疼地塞进小乞丐嘴里,吊住他的小命。

叶老爷子皱了下眉,不等他开口,叶修筠就被心底那股越来越强烈的冲动,蛊惑着开了口,“那我便养着他!”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但看着那被护卫抱着的可怜小乞丐,她便坚持了这一想法。

“正好我一直觉得我命里合该有两个孩子,已经有了珉儿,现在这神龙庙又送了我另一个,此生算是没有缺憾了。”叶修筠朝威武不凡的神龙石像拜了下,然后挣开夫君的手,走到护卫身旁,从他怀里小心地抱过小乞丐,温柔地搂在怀里。

李逸文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有些惊诧,但看着妻子脸上露出的欣喜笑容,便未做多少犹豫,也走到妻子身旁蹲下,一边伸手拂开小乞丐脸上的头发,一边笑道,“阿筠,咱们可都说好了,第二个孩子可是要随我姓李的。”

出乎他的意料,这瘦弱的小乞丐,五官竟生得很是不错。想来长大后,会是位一表人才的美男子。

“随你就随你,但是名字得我来取。”叶修筠无所谓道,“我看今夜那北斗七星中的玉衡星格外得亮,嗯……不如这孩子就唤作李玉衡如何?”

“好名字,我夫人真是兰质蕙心啊。”李逸文适时地夸赞道。

叶老爷子本打算治好着小乞丐后,给他找个好人家送养了,但这会见闺女和女婿不仅飞快地决定好收养那小乞丐,还一会的功夫就连姓名都给商量完毕了,只得打消了念头,权当自己白得了一大孙子。

婉言抱着叶珉走近,三岁小儿低头看了看家里的新成员,疑惑道,“我有弟弟了?”

“我看这孩子的年龄可能要比珉儿大些。”婉言低头打量了小乞丐几眼,说道,“珉儿应当叫他哥哥才对。”

而老姜头也证实了婉言的猜测,“对,这孩子只是看着瘦小,但实则比小少爷大,我观其骨相,应当有五岁之龄。”

“我还以为是弟弟呢。”叶珉有些失望,须臾之后,他又高兴了起来,“有个哥哥也好,这样别人说我是小跛子的时候,我就喊哥哥帮我揍他!”

闻言,叶修筠一怔,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心里难受得厉害,眼里和脸上也就不禁显露出来几分。

虽然老姜头也好,这些年看过的诸多大夫也好,都说叶珉的脚疾乃是天生,非她之过,但叶修筠这个为人母者,却还是忍不住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总觉得是她怀孩子时不知安分地在家好生养胎,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地不肯服输,还吃用无忌,才造成的恶果,最终却令她可怜的孩子来承担了这一切。

李逸文沉默着从叶修筠怀里接过了小乞丐,他没有开口安慰,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各种安慰的话已然说得太多了。

什么都不说,让叶修筠自己慢慢挺过这一阵难受的情绪,对眼下的她来说反而更好。

李逸文把小乞丐,不,把他新鲜出炉的大儿子李玉衡抱了起来,然后对叶老爷子说道,“我先带这孩子回马车上待着,等这儿收拾好了,我再带这孩子过来。”

叶老爷子从护卫手里接过一件大氅,弯腰披在神伤的大女儿身上,“去吧。”

他亦没说些安慰的空话,只如一根定海神针似地站在女儿身旁,默默守着她。

老姜头一拍脑袋,朝已抱着小孩走出庙门的李逸文喊道,“姑爷,你莫忘了拿些烈酒给那小娃娃擦拭身体,免得那孩子烧傻了!”

然后他也不在庙里待着了,匆匆跑出庙,去准备一大一小的草药去了。

婉言左看右看,轻叹一声,遂抱着叶珉走到承台前,仰头望着身躯有三波九折之美的神龙石像,低声道,“珉儿,看,这是神龙的雕像,姨娘跟你说啊,在很久很久以前,神龙他……”

叶珉尚是个懵懂的小娃娃,不懂大人的喜怒哀乐,故而这会婉言一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些远久的、不知真假的传说故事,他的注意力就立刻被吸引走了。

“哇——神龙好厉害啊。”

而那边,待李逸文抱着小孩回了马车后,便命人取来一套叶珉的衣裳,因着做大了,本欲留着等叶珉过两年再穿,但现在正好可以给他的大儿子穿。

他自然听到了老姜头的嘱咐,便让护卫送来了烈酒和软布,亲自为浑身滚烫的小孩擦拭身体。

不想却在擦到后背的时候,看到大儿子腰间有个格外眼熟的胎记——红色的,形状像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