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想到王诗暗中对他所言的赵唯的打算，先欺辱她，再说爱她，想娶她……

这样的好算盘，与孙二八当年的所作所为，又什么区别呢？

先让他听到旁人对他这个光头皇子的奚落，再姗姗来迟的抚慰，不过欲扬先抑，想突出自己罢了。怎么会就那么巧，那些宫人嘲笑他的话，会被他听到呢？

是不是孙二八……

新帝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不管是眼前的戏，还是怀中的美人，都没有办法再让他感觉到畅快开怀，只剩下了满嘴的苦涩。儿时总听父皇说孤家寡人，高处苦寒，今时今日他才终于品出了一二滋味。

***

池宁从原君口中知道了钱小玉的手笔后，忍不住点头，学到了学到了。前有太后做法，后有掌印献戏，你们这些人的花样可真多啊。

新帝一个只长在便宜藩地王府的皇子，又怎么可能招架得住呢？

池宁终于彻头彻尾的信了，钱小玉是一定能打败孙二八的。不是孙二八有多蠢，而是钱小玉这个对手可以有多可怕。

孙太监输的一点都不冤。

【你以为就这样了？】原君其实也想说，你们人类玩的花样可真多啊，【钱小玉专攻后宫，王洋还没开始发挥呢。】

【哦？】池宁这才想起来，他也让他大师兄去给王家添了一把火。他以为王家大娘的那些手段就已经王家发力了，看来并不尽然。

王洋在听说欺负了自家大娘的登徒子另有其人，还没有得到惩罚后，当天就从病榻之上坐起来了，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能连写五本奏折了。一副要和孙太监斗到底的昂扬斗志。他提供给自家孩子的那些证词，只是希望她能享受自己对赵唯的报仇。但，一个小小的赵唯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有弄死他的后台，才能真正让他得到报应啊！

王洋作为首辅，几十年的宦海沉浮，自然也不是全靠运气。他亲自下场，那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是直接从祖坟上刨了的那种。

王洋联合东厂曾经负责天书教一案的夏少监夏下，给新帝暗中上了一封密折。角度之清奇，思路之诡谲，让新帝还没看完奏折，已经流下了冷汗。

【其实王老头就只问了新帝一个问题。】原君给池宁讲解着他看到的。

【什么问题？】池宁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大佬们的骚操作，这些前人的经验，对于他来说都是宝贝，他不少要融会贯通这些手段，而是想试着站在对立面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反过来解决的办法。

【天数教余孽入宫推闻宸殿下入水之前，他们又都潜伏在宫中哪里呢？】

对于池宁等人来说，皇宫就只是皇宫，对于新帝来说，这可是他生活的地方，是他的家。换位思考一下，家里住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寄生吸血之虫，你说你害怕吗？

新帝简直要吓死了。

因为由这个问题，还能衍生出无数的问题。好比他们入宫，真的就只是为了推闻宸下水？明显不可能啊。他们还做了其他什么事吗？又或者他们有没有在准备做其他事呢？

这很显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陛下，危矣。

王洋只四个字，就足够新帝彻底带入了情绪。

搭配王洋接下来没两天的又一封奏折，就像是给新帝讲了一个连载更新的鬼故事。据王洋推测，这一伙儿天书教余孽，大概是想拿闻宸出事作伐子，引得新帝与太后内斗。让太后在彻底绝望之下，对新帝进行最后的反扑。

那么，天书教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这错综复杂的皇宫关系的呢？他们到底是在宫中潜伏了多久？还是有谁向他们透露了这些呢？

由于大启一贯的政策，很多事情是不会对外讲，也不应该让人知道的。哪怕是在朝堂之上，不接近权力中心的人，都觉得新帝与闻宸是一对好叔侄，叔叔先继位，再传给侄子，共同谱写一曲历史佳话的那种。

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那么，是谁在有意为之呢？

在这里，王洋是直接排除了太后、池宁一系的人的，因为闻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不可能也不会拿闻宸去冒险。这不是胆子大就敢赌不赌的问题，而是逻辑上说不通。

新帝也同意王洋的分析，再剑走偏锋，也不会偏到这样。只有闻宸真的出事，这个挑拨离间才能成功。闻宸没有出事，那就师出无名。怎么想都是对太后等人没有利的事情，太后才不会去做。

也就是说，叛徒是出现在支持新帝的人中。

新帝根基浅薄，来京日短，其实并没有几个心腹，都是屈指可数的。想要排查也是极好判断。新帝最先想到的，是马太监马文。他和皇后的事还没有说清楚，更不用提那个直接就与天书教有关的外室黄三娘……

但，马太监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不见得吧？

一个钱小玉就足够压的马太监死死的，他手上实际的权利并不大，不然他也不会向外发展，谋求东厂西厂的缉事之权。

皇宫被御马监的孙二八管理的可以说是铁桶一块，除非里应外合，否则根本没有可能啊。等等，不对，守护皇宫安全的孙太监，真的就那么可信吗？他有没有可能被收买，或者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呢？

问题再一次回归到了那个本质上——孙二八真就可信吗？

新帝忍不住再次怀疑了起来，他在心中列数孙二八的所作所为，当你讨厌一个人时，你回想的也只会是他的错事。孙二八当年就敢在母妃的葬礼上糊弄于朕，这根本是没有把朕放在心里。他还上下串联，与人张口便可以替人谋求入阁之职。本来是旗帜鲜明占说要支持重判的马太监都转了口，只因为孙二八怕了连累自家外甥赵唯，想早早结案……

这一桩桩，一件件，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说不定，孙太监才是真正与天书教有关的最大后台啊！

他想篡权，狭天子以令诸侯！

他不忠！

想到这里之时，新帝的脸色已苍白如金纸，他直直的跌落在座位之上，几次张口，都没有了声音。他只感觉很冷，冷到了骨头里。

池宁远在东厂，啧啧出声。

这样的前后夹击，逐步击溃，是真的太需要默契了。钱小玉和王洋的配合可以说是十分漂亮了。

池宁站在孙太监的角度，唯一能想到的翻身之法，也只有……

更加努力的加重与闻宸之间的筹码。

他要杜绝这种不信任的相信产生在他和新帝之间，哪怕有原君可以提早发现有小人作祟，防微杜渐，但最重要的还是信任。

这是人与人之间最脆弱又兼顾的东西。

池宁忍不住再次溜达到了东宫，听着小太子和李石美学历史，忍不住插话进去，让李石美结合现在的事，给太子讲个不一样的。

这其实是闻宸第二次听到王洋与钱小玉联手狙击孙二八入阁的故事了，他当年的回答是：“我不会不信临伴伴的，任谁说，我都会记得伴伴是为了我好。”

“不是这样的啊，我的殿下。”池宁蹲下身，与年幼的太子持平，他说：“臣让石美讲这个故事，是希望殿下能明辨忠奸，不要重蹈覆辙。臣也有私心，也会扯谎。殿下可以因为水至清则无鱼而不去追究，却绝不可能自己心里不明白、不知道。”

池宁心想着，既然信任难以维持，那就换条路吧。

他对太子殿下说：“明君是不会任由人这么蒙蔽愚弄的，没有属于自己的脑子的。”人，永远不能失去的便是独立思考的能力。新帝错就错在，他每一步都是别人给他安排好的，连怀疑的种子都是别人为他种下，为他启发。只要闻宸学会自己思考，明白欺骗不可怕，欺骗背后的目的才可怕，那池宁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因为他永远不会真的去伤害闻宸殿下。

闻宸努力想了很久，理解的思路却是，原来临临也是希望我能当一个明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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