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高道观的揭幕仪式,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揭牌”之后就没了。钱小玉是个喜欢热闹的性格,什么事都讲究个大操大办，有声有色。

这一回亦是如此。

山不高道观第一天“营业”,就请来了同一个山头、日后大概要天长日久当邻居的真静寺高僧,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道佛辩论。所有被高薪从别的道观挖角来的道士们,虽然看上去还在从容淡定的待着客,对客人们解释什么“友谊第一，辩论第二”,但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必须得赢。

不是客人们有多了解道家文化，而是他们了解钱小玉，钱小玉是个做什么都喜欢力争第一的人。

好比他当年在内书堂搞教学实验,也好比后来内书堂、国子监和番邦遣启学子三方大比,如今的道佛论禅也是一样的。哪怕钱小玉表面上说着什么“就是助助兴，文无第一,论道也没有”,但几乎是个人就能脑补出钱小玉背后对自家供养的道士们说了什么。

——“要是输了,你们就给我死”。

从业压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江之为就很不能适应钱小玉这种性格，他发自真心的和两个师弟表示，不希望他们未来养老的时候选择和钱小玉一起，这家伙的好胜心太强了。

“我好胜心不强吗？”池宁挑眉,立刻不干了。

在好胜心方面，池宁也绝不可能输给任何人！

“……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不想再遇到第二个啊。”江之为都要崩溃了,池宁能不能有点逼数？从小到大给他造成这么大压力的人到底是谁，还用他说吗？

“师兄的意思是，我不够强？”俞星垂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江之为一个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说完就闪人了，他是真的怕了，谁都惹不起。

在江之为跑了之后，池宁和俞星垂一起相视着笑出了声。

师兄真的太好玩了。

此时此刻，师兄弟三人找了个凉亭，又是池宁和俞星垂下棋，江之为围观的模式，顺便聊些日常放松一下。这天他们虽然是来交际的，但也不能一直与人寒暄，总要给自己找点娱乐，好比逗江之为玩。

可惜，江之为不禁逗，几轮下来，就跑了。

钱小玉就是这个时候找了过来，一身富贵人家的公子打扮，钱小玉的年纪已经蛮大的了，至少是池宁和俞星垂的爸爸辈，但他不服老，从不肯让别人拿他的年纪说事，总是一份爱俏打扮，他是老大，他说了算。钱小玉人为刀，声先至，打趣道：“你们倒是会躲闲。”

池宁和俞星垂下棋的地方，专门找了道观后面的一处凉亭来，背靠假山，前有池塘，池中盛夏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无尽，锦鲤在其中闲适的游弋而去，看上去就惬意极了。

“这园林巧夺天工，别具匠心，一看就是钱爷的大手笔。”池宁好听的话是张口就来。

别人喜欢听自己被恭维眼光独到，有欣赏品味什么的，只有钱小玉不，他更喜欢听到别人夸他在这件事上花了多少钱，因为他确实花了不少钱，不体现出来，他总觉得不得劲儿。他是个爱钱也会花钱的人，池宁与钱小玉在这方面特别的有共同语言。

听到池宁这么说，钱小玉果然更加开心了，翘着兰花指，虚空点了池宁的额头一下：“淘气。”

池宁面不改色，与钱小玉继续交流如常。

俞星垂只能坐在一边深刻检讨，为什么师弟就可以做到这般自然，在钱小玉“淘气”开口的那一刻，他还是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还是修炼的不到家啊。

钱小玉也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凉亭里，看到了池宁与俞星垂石桌上的棋局，颇为一言难尽：“这棋盘的石桌是我让人特意去太湖找到的一整块巨石，打磨而成的浑然一体，以金漆为线，大师雕刻；棋子均为和田之玉，一百八十颗的白子是羊脂白玉，一百八十颗的黑子是天然墨玉，全部都是由三十年制棋经验的老师傅，亲手打磨而成，手感细腻，温润光亮，是有价无市的罕见之作。”

池宁和俞星垂一起耐心的等着钱小玉介绍完，因为他们总觉得以钱小玉说话的习惯，这后面必然要跟着一个“但是”。

果不其然，是有的。

“但是，它们大概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对外首秀会是这样一个棋局。”

池宁与俞星垂相视一哂，他俩对弈，确实是也就看上去的架势比较好看，实则内里有多草包，天知地知江之为知。

“我心寻思张爷也算是有名的对弈高手，怎么就教出你们两个臭棋篓子？”钱小玉非常无奈的看了眼自己面前也算是钟灵毓秀的人物，明明都长着一张精明脸，做的事也很有脑子，为什么偏偏在下棋上这么不求长进呢？

池宁讪笑：“真是暴殄天物了，浪费了钱爷的好东西。”

“知道浪费，就不要下了。”钱小玉毫不客气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