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绫深呼吸一口，摆出诚恳的态度：“贤王殿下，我这退婚还考虑到了咱们之间的政治关系。退婚一事为什么我爹没有多加阻止，为什么陛下直接就答应了，为什么丞相不发一言，还不是因为全天下除了你之外没人希望我嫁给你。反过来说，如果我真的嫁入贤王府，陛下、刘丞相都不会安心，我爹更是左右为难。我方家借着我大病一场为由退婚，再将我嫁给郁王殿下，这才是让所有人都安心的好办法。”

“就因为这些原因，你就要嫁给那个残废？！”赵航心中有火难抑，又逼近方锦绫一步，“陛下也好，丞相也罢，若我要娶你谁能阻拦！如果你是觉得方将军在朝堂上难做，那么我可以放弃皇籍，成为一介庶民，这样他们就没有人担心我会谋反篡位了吧！”

方锦绫后退一步，避开赵航炙热如火的眼神。

放弃皇籍成为庶民，方锦绫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高傲的赵航能说出来的话。

“我才不要嫁给一位庶民，”方锦绫捡着扎心的话说道，“郁王殿下再不济也是个王爷，与我身份相当，为人低调。我嫁给郁王殿下，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府正妃，既可以享受尊位，又可以远离朝堂纷争，何乐而不为。况且郁王殿下盛世美颜完全不输贤王殿下您，我觉得一点都不亏。”

“可他是个残废！”赵航抬手抓紧方锦绫的双肩，眼睛通红地怒道，“一个只会在朝堂上爬的废物！你凭什么觉得我连个废物都不如！”

赵航不提还罢了，这么一提，方锦绫怒不可遏，全力挣脱开赵航后，抬手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打得脆响，尖利的指甲在赵航的脸颊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一时之间，两人都呆住了。

赵航感到脸上刺痛，伸手去摸，黏腻的血站在了指尖。看到手指上鲜红的血迹，赵航只感到愤怒如烈焰般涌入身体，在胸腔内疯狂燃烧，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烧灼殆尽。

方锦绫也火了，怒斥道：“你说他是残废！可你在朝堂上公然欺辱他，那你则比畜生都不如！”

朱儿此时就站在侧厅外，听着厅内两人争吵，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从前别说是这般争执，小姐对二殿下几乎连硬话都没有说过。纵然养尊处优性格跋扈了些，可小姐在二殿下面前永远都是温柔内敛的样子。可如今大病一场起死回生的小姐对待府中下人们多了和蔼亲切，可对二殿下却变得如此无情，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方锦绫还不解气，双手叉腰继续骂道：“你在百官群臣面前折辱他，能让你获得几分得意！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个恃强凌弱卑鄙无耻之徒，你哪儿来的优越感敢说你强过赵郁？原本我还觉得你身为皇子，应有皇族的自知，拼了命也会维护皇族脸面。可你呢，所行之事堪比无知幼童，霸凌弱者，让人不齿！”

赵航被方锦绫骂得狗血淋头，骄阳一般的神采逐渐变得黯淡无光，自尊像是被扔进了污泥中任由她踩踏。

就连厅外的朱儿也快要听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人前不可一世的贤王爷竟会在此被如此痛斥，这天底下唯有方锦绫能如此有恃无恐了。

方锦绫骂得面红耳赤，发泄了心中怒气后，忽而觉得赵航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更是个男人，还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她这么骂着实是有点过了。

可现在骂也骂完了，后怕有点晚了。方锦绫心里嘀咕，还好这里是将军府，主场优势，赵航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一阵沉默，厅外院内已染月色，三月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湖岸的翠竹摇曳着弯了腰。

赵航闭紧双目，将所有怒气兀自消化半晌，才渐渐缓了脸色。

待他再看向方锦绫，眼中怒意已经消失，眸中带着悔意轻声道：“绫儿，今日宫中是本王错了，明日本王便亲自前往郁王府给四皇弟亲自谢罪，可好？”

“……”赵航服软的态度一时把方锦绫整不会了，完全不知如何回应。

赵航轻叹一声，像哄自家挠人的小猫一般看着她，嘴角微扬道：“你骂完了，心中是否痛快了？若是还气，打本王两下，本王也心甘情愿受着。”

“……”

赵航走到桌边给方锦绫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接着说道：“若是不气了，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跟本王说说，本王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到了本王的绫儿。本王有错一定改，好不好？本王在皇兄面前讨得一份恩典，若是你松口，皇兄即刻便收回成命，你我婚约恢复如初。郁王那边你也可以放心，皇兄会另指婚一位世家小姐给他，而贤王府也会拿出充足银钱帮四皇弟办一场隆重的喜宴。”

说着，赵航左手将方锦绫的手托起，右手将茶放在她的手心。

茶杯中传来的温度透过手心的温度慢慢弥漫开来。

方锦绫有些惊讶，赵航竟能求得皇帝收回旨意，还是他此时为了骗她改变心意说的谎话。

假设暂且认定赵航说的是真的，那么可以推测赵航应是去求过皇帝，甚至可能去求过太后。皇帝些许是被他烦的没了办法，才勉强答应，说了这么一个解决方案。既安抚了赵航，也能将这个问题的抛向她方锦绫。

方锦绫清楚地知道，皇帝与赵航之间早已暗流涌动，这对儿同胞兄弟终有一天会兵戈相见，你死我活。

如果她不松口，毅然决然地要嫁入郁王府，那么就向皇帝表明了态度，不会参与他们兄弟二人相争，这也让皇帝放了心。可如果她松了口，那么赵航将重获镇北军的支持，获益匪浅，但方将军就站回了风云中心，成了皇帝、丞相提防的对象。

在这件事上方将军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完全一副这种事交由方锦绫自行处理的样子。

但方锦绫心中清楚，心中只有守城抗敌保家卫国的镇北将军方不愁，并不想淌皇家的浑水，更不想选择和谁站成一队。

低头看向手中的热茶，片刻思忖后，她将它放回了桌上。

她平缓了自己的语气，竭力表现得真诚，冷静地看着赵航的眼睛道：“贤王殿下，不管陛下如何答应你，可我好歹是镇北将军府的嫡大小姐，我的婚事岂是如此轻易一改再改的？如此一来不就会变成天下人的笑柄吗？”

“有本王在，我看谁敢？”

方锦绫摇了摇头满心无奈，她不想再和赵航纠缠下去：“贤王殿下，我心已决，多说无益。而且今日事多，我现在也乏累了，您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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