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心里甚是满意。

牧管事脸色苍白，茶杯拿在手里，这会是真的不敢喝了。

感觉事情不对，他慌张地放下茶杯，茶水晒了桌子一角。

其他人看牧管事站在厅堂中间，姿态比刚开始回话时放低了很多，他们有些不明原因，懵懵懂懂的从座上下来。

华鸣从人群前走到沈姝面前，弯腰行礼，声音浑厚，道：“大姑娘，人都来齐了”。

“那开始吧”。

“是”，华鸣行了礼，转身站在离沈姝有一尺的边上，脸色如常，字正腔圆道：“今儿喊大伙过来，不为别的，只为别院连年收入十分可观，大姑娘觉得别院的大伙都是有功劳之人，特赏每人一银钱，以示鼓励”。

话下，有两个随从小斯抬出了一个大箱子，箱子被华鸣打开，白花花的，都是银子啊！

大老爷被调遣边野，二老爷被大理寺扣押，现在沈府该是用钱的时候，这会怎还有银子赏他们？莫不是沈府长房还留着后手？

心里好奇归好奇，没有人会嫌弃这行赏的银子太多，于是都心口不宣的站着不说话，等着领赏钱。

春华收拾好了房间过来接替了秋实的活，正给沈姝倒着茶水，秋实按照户籍登录造册，点上名字的人都可以上前领了银钱。大伙都把银子紧揣在怀里，笑得乐滋滋的。

这过程中，最煎熬的人非牧管事莫属，他这银钱拿在手里烫得很。

秋实奉上册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和沈姝禀报道：“大姑娘，户数与赏银均对上了，都记载在里面，请您过目”。

“辛苦了”，沈姝手上翻看册本，不一会便合上了，她笑了笑，神情很是认真在人群里看了一眼。

“去年蜜桃每亩产量能达到八石，据都提举市易司记载每石蜜桃交易达到了十吊钱，别院里的蜜桃比草市价格是高了一些，可这数目与账本上的数量有些偏差呢”。

沈姝说话的语气凉幽幽的，要不是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稚嫩的笑容。众人还未察觉出沈姝的真实来意和手段，不然这会跪在地上的可就不止牧管事一人了。

“大姑娘恕罪啊，老奴每日都会核查别院数目的出入，而且都有清楚记载，请大姑娘再核查还老奴清白”，牧管家跪趴在灰色的地面上，憨厚的面相出现了紧张。

“账本？”，沈姝险些被气笑出来，她站起身来，走到牧管家面前，“牧管事可还记得自己出身何处，几年进的沈府，又是怎样进的，沈府有何亏待过您？”。

连续几个反问，牧管事被懵了，连别院里站着的人也懵了。

牧管事咬了咬牙，眼睛有些发红，声音有些更咽，他回答道：“当然记得，咸平四年，在平江府流浪路上幸得老太爷施以援手，老奴一家才得以存活，同年六月边进了沈府，又得老太爷提拔，做了贴身侍从，仰仗老太太信赖，十年前当了别院管事，算上今年已经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的二十年！正是这样，沈姝才悲愤道：“您把这二十年都献给了沈府，沈府也没亏待过您，算是两清，可您不该利用老太爷和老太太对您长达二十年的信任为虎作伥”。

“老奴没有，老奴真的冤枉，请大姑娘明查”，牧管事磕头，主厅里没有人敢做声，但他们心里都替牧管事担忧。

还真是执迷不悟！沈姝抬头看了看厅堂中间的匾额，“光正明辉”四字依然熠熠生辉，可沈家如今逢难大劫，内乱不修，何以解忧。

“您不傻，如果把账本顺着时间计下来数是对上的，可要是从后面往前算呢？”。

沈姝的话如天雷重击着牧管事，牧管事身子一抖，明眼人都瞧出了他的端倪，这下子方才还想替他求情的人都不敢再做声。

这会，从人群里走出来两人，一男一女，女的与牧管事年龄差不了多少，是别院厨房的管事嬷嬷，亦是牧管事的内人。男的一身侍从装扮，二十来岁，样貌与牧管事有几分相像。

“牧徐氏拜见大姑娘”，许嬷嬷带着年轻男人跪在地上磕了磕头，她继续道：“大姑娘可否让奴婢问他一句话？”。

见沈姝点头同意了，许嬷嬷看了眼耳朵发红的枕边人，她叹了叹气，他终究还是走错了路，问道：“昔日老太太为你上门提亲的恩情你可还记得？”。

牧管事眼色通红，眼泪掉了下来，他没有回答老伴的话。他想起一个人，在这个别院里既拥有着主子的权位又不爱管事的人。他像看到了希望一样，于是他迅速抬起头来和沈姝对视，声嘶力竭地道：“老奴做这些，全是为了三老爷啊…”。

听到这三个字，沈姝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她走回主位上坐好，眼神变得柔和。

看沈姝的变化，牧管事知道这话是管用了，但他没发现身边跪着的两人脸色越发苍白，许嬷嬷摇头叹气之余，老泪纵横。牧除夕握紧的拳头手背青根凸起。

牧管事急声更咽道：“这一年来，三老爷深居简出，别的嗜好鲜少，隔三岔五就喜欢约上几位好友来吟诗品茶。蜜桃丰收时节赶上的雅集也有不少，老奴这才有所隐瞒…”。

“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牧管事了？”，沈姝脸色不太好看，这些年来，沈家终究错付了多少，下到下人上到主子，一一自私自利，贪图享乐。

沈姝眼底寒光乍现，冷漠道：“即是如此，事情总要核实清楚才好”。

“华鸣，去简园，劳烦三叔父过来一趟”。

牧管事心里一个“咯噔”，脑子里祈祷起三老爷今儿又是个醉在酒坛子里才好。

与此同时，人群涌动，才见从主厅院外走进来两人。

为首男子言笑晏晏，眉目如画，心情爽朗还带着些许轻浮道：“钰姝可是想我得紧，三叔父我在老远就听到你叫我的声音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牧管事瘫坐在地上，再也没人敢上前去扶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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