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冬雪一般来得迟缓，就算下了，也会不大。一艘艘商船浮立于寒江之上，人竟也不觉得寒冷。

这日，沈云鸿愁眉苦脸地从官府回来。

自来了蜀地之后，他觉得这日子过得越来越糟心，当地的同僚虽然热情款待他，只是他许久没有收到家中的信件，心底的失落感日渐增长。

他抱着青黑色的交脚幞头，从轿子里下来，外头吵吵闹闹的，让他很是心烦。

只他居住的小院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一箱一箱的东西从马车上抬下来搬进了院里，华鸣正站在车旁指挥。

一时难以置信，沈云鸿就这样站在轿子旁看了好一会，直至华鸣来到跟前拱手行礼，他才知道这不是他看花了眼。

“大老爷安康”。

沈云鸿情绪激动，混浊的眼眸里都有些湿润，抬手在华鸣肩膀上连拍了几下，道：“好，好”。

华鸣哪有这般被沈云鸿相待过，他垂下头去不知想什么。

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沈云鸿义正言辞道：“进去说吧”。

沈云鸿住的地方比较简陋，主卧是一间三进房子，连个后院都没有，府上除了几个厨娘和管事之外，身边就一个贴身伺候笔墨的傅匀。

前前后后加起来，这地连沈府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住进来时，当地的同僚还派人帮忙帮忙收拾了下。这住进来后，他也没有修剪过前院的花圃，整个院子在冬季时节更显得荒凉枯萎了。

此时他坐在主厅正座上，听着华鸣的汇报，看着一箱箱簇新的东西堆在溃败的院子中间，才觉得缓如隔世，好生感慨伤悲。

“母亲身体还健好吗？”。

“老夫人每日晨早都会在逸央堂走上三圈，三餐也变多了”。

沈云鸿听了点了点头，他这般年纪还连累了年迈的母亲，害她替他担忧，他实在不孝。

眼睛自是有些微红，他迟疑了下，舌头像是有万般重，才慢慢问出声，“姿娘，她还好吗？”。

姿娘？

见华鸣不回应，反而有些发懵，沈云鸿接着道：“大夫人病情好转了吗？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咳得厉害？”。

“小人来之前，夫人咳得更厉害了些”。

这一听还了得，沈云鸿心脏抽搐地疼了一下。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疼得厉害了！

想起大姑娘交代的话，不必刻意隐瞒，华鸣诚恳道：“不过大姑娘已经请了平江的邓大夫，估计这会夫人的病应该好了许多”。

平江邓大夫！那不是与他老丈人有生意往来的有名医师吗。

也就是说，这事还惊动了他那位对他意见颇深的老丈人。

这…有得难受了。他平时连直视一眼老丈人的勇气都没有，如今他的脊梁骨拔凉拔凉的。

“那就好，那就好”，沈云鸿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