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行歌(信风舞雁)_第二十六回(下)(1 / 1)_天马行歌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二十六回(下)(1 / 1)

天马行歌 信风舞雁 2524 字 2020-05-20

走了一程,房舍逐渐稀稀落落了,种菜植麦的田地转而变多。又走了半日,道路两旁的田地也疏而狭了。到了向晚时分,莽莽苍苍的原野边缘便到了。

除了被托付的几个王孙,秦娥、丹歌与其他人一样,合用一辆小马车。因几个人一块坐不下,只得轮流坐,徒步跟着的时候居多。敢斗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他探出脑袋向秦娥道“姑娘,你上来”秦娥警惕问道“要我上车作甚”敢斗慌忙道“姑娘细皮嫩肉,走得辛苦了”丹歌笑道“你若真怜香惜玉,不如把车让与我俩,也吃一吃徒步跟着走的苦楚。”敢斗二话不说,橐地跳下车来说“二位姑娘请上车,敢斗情愿徒步跟着走”去尘、宝卷,乃至封驭都从自家的马车探出脑袋来,嚷着要她俩上车。秦娥怒道“不见我俩一身郎君打扮么倒是你几个人,插花敷粉,像是女娘,可见我等郎君不该要尔等女娘的马车坐,免得尔等哭爹叫娘,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去尘等太岁被秦娥的伶牙俐齿说得臊红了脸,一个个缩进脑袋去了。惟有敢斗坚持道“既然二位姑娘不肯上车去,本人一并跟着走吧”便真的跟着徒步走了。丹歌不忍心说“你坐你的,别管我俩”敢斗哪肯再上去,走得更矫健了。秦娥却一句话都不说,当作没看见他跟在一旁似的。

又走了十来里路,前头出现一家颇具规模的馆驿,因位于京畿界限之内,自然属于大唐最高一级的都亭驿,白墙黑顶,桑树成荫。除了老石铺就的龟背路。馆驿四旁种植有许多名品牡丹,而渐渐西沉的太阳,也像秋冬日盛开的一朵硕大的牡丹。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不禁放慢脚步。敢斗笑呵呵地对秦娥道“幸好我下车来与你们一道走了,才得以观赏如此美色。姑娘,瞧,那头的牡丹映衬着这天色,不正是国色天香的写照么”秦娥仍沉浸在眼前的景色里头,许久,才点头笑着说“没想到敢斗王孙在王侯楼呆了些时日,也有若干文人情怀了。”却听敢斗跟着说“秦娥也是国色天香哩。”秦娥回神,见敢斗正痴痴地盯着自己,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下他的额头,骂道“看来我说错了哩,王孙就是王孙,很少能成为真正的诗人的。”立刻大步走开了。

其他王孙也纷纷撩开卷帘,探出脑袋来观望壮美的落日。去尘不顾窦抱真的反对,索性坐到了车外头车辕上,一看夕阳便看呆了。唯有宝卷一个人在车里头呼呼大睡,雷打不动。

秦基业见众人正在兴头上,说“索性走到天色全然黑了,再住前头的村店。”窦抱真摇头道“这家馆驿相当不错,叫牡丹驿。小人赍带有相爷的手书,不容馆驿小吏不接待。”秦基业想了想,应承道“才离洛阳,住好些就住好些,也好有个过渡。”

负责迎来送往的馆驿主吏闻讯跑来,殷勤得很。窦抱真大模大样,甩给他杨国忠亲笔手书。主吏读了眉开眼笑道“相爷的隔空吩咐小人岂敢不遵从也是巧,这几日没甚要紧的官员入住,上厅空着,中厅闲着,别的厅亦都废着,诸位来得不早不如来得巧,好好歇息一夜”吩咐手下卸了马,去厩房里洗刷、喂食,而后导引众人进馆驿去。

秦基业、曳落河不放心那些万里托生死的马匹,亲自照料。秦基业一直凝眉不语,突然对几人说道“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多多辛苦你们几个了。”几个汉子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秦基业突然变得这般客气,都忙着说道“哪里哪里”“我们几个兄弟替大哥办事,都是应该的。”唯有翻雨察觉秦基业话中有话,问道“大哥是说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秦基业道“你忘了,还未见着黄幡绰托付之人呢。”翻雨道“大哥的意思是说,杨国忠把她安置在这儿了”绝地恍然道“怪不得刚才那个老家伙那么积极,还随身带着手书,看来早有预谋。”腾雾乐呵呵宽慰大家道“多个美人也没什么不好嘛,如此一来,这几个少男就不必如狼似虎盯着秦娥一人了”“哎。”逾辉突然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美人只有一个,美人之外,怕是不知道有几个别的家伙。”

牡丹驿有自家的马厩,精心豢养随时供出行的各级官员换乘的良马一百匹以上,分等级安置在不同马槽跟前,上马吃上食,中马吃中食,下马吃下食。不过,就马的奔载能力来说,上中下之分只是比较而言。

秦基业、凉州汉把自家的马圈入马厩,亲自把上好的草料搁入马槽。望见馆驿的马,秦基业未免吃惊,抚摸其中的几匹道“都是西土出产的汗血马呢”那马夫陪笑道“不错,是天子拨来的天马,为的叫我大唐官员出行路上愈加快捷。”秦基业招呼来打井水饮马的四个曳落河“来都来细看一眼,是否都些面熟”绝地等曳落河把打来的井水注入水槽已毕,都过来,一看便呆住了。绝地以手抚摸官马中的一匹纯白马说“莫非就是一年多前,俺几个与兄长从西土贩来的天马么”秦基业感慨说“马姿依旧,人面不堪”翻雨打趣道“如今她长大哩,不如叫白龙雀给她作个如意郎君。”其余几人纷纷拍手叫好。

众少年鱼贯进入馆驿里头。不知为何,去尘蓦地趾高气扬,特地跟在秦娥、丹歌侧面,睃她俩的面道“两位小美人若是晚上肯赏光一同用餐,本公子不胜荣幸。”秦娥、丹歌还没作答,宝卷从前头过来了,以胳膊捅走去尘,道“实在想女人想疯了,可去周遭村舍里觅一个半个,我的好丹歌岂是你戏得的”敢斗来了,瞪去尘,关切问秦娥“姑娘没事么”秦娥一笑“没甚大事,去尘公子觉得我与丹歌姐姐美不胜收,特邀我俩一同啜饭哩。”丹歌补充说“可我俩没答应这个志在必得的王孙。”去尘笑嘻嘻道“我道二位姑娘是谁,原来却是不识抬举的东西当我杨去尘没见过美女么”转而对敢斗和宝卷说“你俩嘛,一旦待见过了我的美貌丫鬟,一准没了眼前这两个所谓的美人”说毕,径自跑向馆驿院落。其余人跟在他后头,却并不匆忙。半晌未听得去尘的动静,突然闻见他狂笑不止,于是先后踏入去,一看,却都傻眼了。

暝色四合,馆驿独亮,可最为明亮的却是早已待命在院落里的十个美貌青衣,十个机灵苍头,还有两个昆仑奴模样的少年厨子。十个丫鬟中有一人最为亮眼,立在人群中竟呈众星捧月之势。她身着一袭浅紫色长衫,娉婷婀娜,宛若一株鸢尾花随风摇曳,发髻上插着一支月白色的雕花簪子,更宛若是出落月中的仙子。她一双桃花眼深邃悠然,见到杨去尘却浅笑起来,眼眸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迷离而。她带头向去尘唱喏道“公子,我等一早就到了,等着公子前来点验。”

众目睽睽之下,去尘托起那丫鬟的下巴颏道“叫什么多大了从前在哪儿做事”那丫鬟莺啼燕啭道“奴家叫解愁,刚好一十五岁,从前乃是大内琵琶善才,后来转为万春公主侍候乐丫鬟,再后来随公主到得公子的三哥,也就是驸马爷宅里。”去尘回头扫了一眼众人,再转首问她道“眼下为何要随我去江南”解愁道“相爷从驸马宅要得奴家,怕公子路上没个得力之人在身边解愁分忧。”去尘随即搂着她狠狠亲了一口,道“有你解愁与其余九个美貌小娘子在本公子身边,此后路途多半不再寂寥了”解愁臊红了脸,轻轻将去尘推去,道“众目睽睽,莫要如此”去尘呵呵笑着,放开解愁,去其他女孩儿跟前站定,或伸手抚摸她们凝脂一般的面容,或拦腰抱住某个丫鬟纤细得如同垂柳似的腰枝,愈加乐了。他笑嘻嘻对窦抱真道“老窦,父亲毕竟说到做到了”窦抱真说“相爷自然说话算数就是小人,出来之前也没少催过相爷大人,定然要拨给公子天上最最亮的星月”去尘道“别哩哩罗罗了,你的好处记在我心里头的功劳簿上,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秦娥、丹歌这才明白去尘恰才刚进来时为何要那般挑衅了。她俩站在最后头,随众人一同望着那些千娇百媚模样的女孩儿。一边的晋风啜泣了,一径里跑了。秦娥叹息道“这个解愁姑娘确实美貌,只可惜如此美貌的女孩儿,却要做杨去尘的侍妾,任他糟蹋了。”丹歌念及自己的身世,不免感到一阵凄然,故而不置一词。

宝卷早已看呆了,也立不稳了。封驭也觉得十个女娘好看,尤其是解愁好看,不禁对宝卷喝彩道“诗经形容美貌小娘子的诗句一点没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惟独敢斗目不暇接,但看的并非是众人都在目不转睛观赏的解愁,而是秦娥。丹歌发现敢斗痴望秦娥,噗嗤一笑,捅了捅秦娥道“难得,敢斗公子情有独钟面对如此众多的绝色女子都无动于衷,一个劲儿光看妹妹呢。不像没出息的宝卷,一见了更漂亮的女孩儿,简直变成抹不开脚步的呆胖子了”秦娥瞥视一眼敢斗,心里忽然突突狂跳。敢斗到她身边,抱臂冷笑道“杨去尘在摆谱哩我敢拿准的是,越是不受家里待见的主,就越要声嘶力竭显出自家的身份来。”秦娥点头道“说得切”丹歌笑着说“好敢斗,恭喜你经受住女色的考验,对你,我妹妹心里喜欢得紧哩。”秦娥脸红道“好姐姐,住口吧”敢斗一个劲问“丹歌妹妹,我如何经受住考验,你倒说明白了”丹歌凑着他说“对那些美婢,你没看傻眼,仍看我妹妹,一往情深的样子我妹妹好生喜欢。”敢斗觑一眼秦娥,正色道“天底下没再比秦娥长得更美的小娘子了,不看她,我看谁”

去尘去到十个机灵的小厮跟前道“你等跟着我好好去江南,谁勤快,谁懒惰,我一并记得,到时候论功行赏,按罪处罚,保证一个都不曾冤枉。自然,有一桩事我得提前吩咐几句十个绝色丫鬟不是为尔等准备下的,而是为我准备下的。故此,能不看尽量不看,能不说尽量不说,埋头做你等份内的事便好,不然我发起虎威,只怕你们都要剥几层皮呢”那十个训练有素的小厮异口同声道“我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思”

窦抱真指着两个卷发黑面的小厨子道“王孙请看,这是相爷特意拨出的两个少年厨子,全都产自南海中有名的昆仑国,从小便随着家人到俺大唐来做事了。这个叫猪瘦,因相爷以为猪肉要吃便吃瘦的。这个叫羊肥,因相爷平素又喜欢吃肥羊。”围观的众人觉得这两个名字煞是有趣,多有笑出声的。窦抱真继续说“别看这两个昆仑奴人还小,可肚皮里藏着千百样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呢”

去尘还没说什么,封驭却嚷道“有啥可稀奇的我爹是天子的尚食总监,做的菜肴至尊吃了日都忍不住赞不绝口呢”去尘大踏步到他跟前,抬手给了一记巴掌,说“你爹几品官,轮得到你开腔说话么从长安到洛阳,一路上,你与呆胖子戳着本公子脊梁骨头骂的话,本公子还没与你俩一一计较呢你以为我老虎打盹猫不如,倒来主动招我惹我”

封驭哇地哭开了,一头扎入仍看解愁等丫鬟的宝卷怀里,央求道“那厮竟敢打我,表兄,你替我做主啊”原本对此熟视无睹、置若罔闻的宝卷推开他道“我说好表弟,你有闲工夫哭,不如去掇一只杌子来,让表兄坐着观赏如云的美女”

封驭原本就孤苦无告,被宝卷这一推,推到去尘的身上了,害得去尘一个踉跄往后一栽,身子兀地撞树上去了。立刻,杨府家丁的佩刀纷纷架在封驭肩膀上了。宝卷这下清醒了,不再观赏绝色的丫鬟,拦腰勒住去尘道“好去尘,饶了我表弟,以后我定然看好他,一准不叫他多嘴多舌”去尘摆手笑道“罢了趁着我心情好,就饶了他不过,你们两人都得给我跪下,谢过我不杀之恩”宝卷和封驭顿时一惊,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去尘见状,冷笑一声,一个眼神,几个家丁会意,将宝卷和封驭团团围住,十几人拔刀对着他两人。

宝卷和封驭顿时吓傻了,扑通跪下了,连连道“少爷饶命,公子饶命”丹歌急了,对宝卷道“呆王孙,快起来,千万别因为这等小事低人一等有秦师傅在,他如何敢杀你们”秦娥更对杨去尘怒目而视,迈出一步,正欲拔剑,忽然,听闻有人喝道

“怎么,这是要杀人么”秦基业随同绝地等曳落河赶到。秦娥一眼瞧见了跟在后头的敢斗,便明白是他通风报信去了。于是,她收回剑,暗中用大拇指对敢斗比划了两下,夸他做得好。

去尘的人自然收敛了,家丁亦立刻筛着身子,放下佩刀说“小人这与奉命行事,师傅莫要怪罪”秦基业瞧了眼前的形势,并未多说,只对宝卷和封驭喝道“还不起来”宝卷和封驭起来了,又转而对秦基业告状道“师傅做主,这杨去尘趁师傅不在,竟如此霸凌我二人”

秦基业并不言语,严厉望了望去尘“如何一下子便多出来这许多人来,且都是从没见过的新鲜面孔”去尘鼻子里哼哼几声了,道“当然是我爹专门拨给我使唤的丫鬟小厮,你管得着么”窦抱真干涩一笑,配合去尘说道“秦师傅,这些好孩子早几天便赶来此地了,专门等公子前来点验。是相爷在京城宣阳里相府中早孹画定的。”说毕,从袖管里取出一封书信给秦基业道“师傅看了相爷的亲笔书函,便从头明白到尾了”

秦基业瞥了一眼信里人员名录,转身对一众丫鬟

“哪位是解愁”

窦抱真惊讶“专门找她,却是为何”

秦基业冷然说“在下受黄幡绰大人之请,与解愁姑娘一叙。”

窦抱真却说“姑娘路上偶感风寒,师傅能过几日再与她晤面说事不”

“说几句便完事了,”秦基业说,“感了风寒,在下更要见她了,正好给她京城刘记风寒丹吃。窦管家可安排一间屋子,在下里头跟她说替她治,免得愈加严重起来。”

窦抱真答应与去尘说这事,说服他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