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基业去马厩看一眼那些驽马是否恢复过来,想好好它们一番,挖掘挖掘潜力,以便它们能用于练习马战。
而秦娥回到少年同伴之中,分了最后剩下的鸟肉,说
“各自随意吧,只是别走得太远了。”便与丹歌先进屋子去了,说
“这下封驭有吃的了。”
丹歌笑着说“谢宝卷省下另一只鸟腿了自然,解愁妹妹也不会看着去尘饿伤身子的。”
两人刚要去窗下张望,晋风推门进来说
“秦娥妹妹有意成全宝卷、解愁,所以才分了肉,所以令大伙儿散开来”
秦娥笑着点点头。于是三人一块儿凑着,看窗外的院落。
院落里没剩下几个人了。猪瘦、羊肥、鱼二、元宝说军器的把手和装饰都没作成,要去一块作,就成团成伙走了。就剩下敢斗、宝卷和解愁了。敢斗多少有些忍不住,问道
“宝卷,天这么冷,雪呢,又越见大了,你不进屋歇下”
宝卷故意大声说“这个村子许多处地方我都没去逛过哩,哪舍得歇息冷不怕,雪也不怕,我谢宝卷肥硕着呢”
便嘶咬着肉去了。敢斗笑了笑,进屋去了。
解愁独自一个人在渐渐熄了的马粪火前坐着。她并不看去尘、封驭屋子的窗户,自言自语说
“难得有这么美的雪景,我索性去村头张望一眼远处的群山。”
便起身去了。稍后,一扇门悄无声息开了,原来是去尘、封驭,一个沿着宝卷的雪中足迹赶去,另一个追着解愁去的方向跑,比鹞鹰追逐下的鼠兔都要快得多。
宝卷在一户人去楼空的山民家跟前站着,一只腿子已吃尽,另一只腿子再三放在嘴跟前,欲啃放下,放下欲啃。幸好封驭找着他了,一迭连声说
“表兄别吃了,省一口与我”
便跃将起来,要夺下那吃了一小半的腿子。宝卷比他整整高过一个头,举得高高的
“师傅说过了要吃肉,先习武”
封驭围着他转来转去,笑着说“那是秦基业说的话,你乃我表兄,何必没人当口还照搬那厮的圣旨”
宝卷正色说“师傅的话我不敢违背,不然下回挨饿的便是我自家了”
封驭眼中坠泪说“好吧,表弟不跳着夺表兄的肉吃了。表兄又怎么了,即便是亲兄长如封牧,何曾看得起我封驭”
宝卷不忍心了,便给了他腿子“这是从何说起我是说肉,你是说情”
封驭狼吞虎咽吃着说“情与肉关系密切,不然人家为何要说骨肉骨肉哎哟,这带骨头的肉就是好吃”
不消一忽儿工夫便吃尽了,连骨头都咬烂了吞进肚子里头。宝卷踢开那家人的门,与封驭坐在榻上说
“与表兄一同习武吧”
封驭摇头说“不成,我与去尘不习武”
“别信杨去尘的话他家倒霉了,如何帮你作得你家的冢子只要你足够好,以后见了你阿爷,表兄帮着你说话便是了”
封驭盯着屋里悬着的大红辣子说“你一万句话及不得他一句话。我阿爷想巴结杨门一家,苦于找不到门路,如今好了,我与去尘成结为难兄难弟了。”
下榻,扯一只辣子下来,囫囵吞在嘴里说“这个也能吃”
没吃几口便全然吐出来,哇哇叫着说“太辣了,烧着我了”
宝卷叹息一声道“以后休想再从我手中吃肉了若实在饿得慌,你吃光这些红辣子吧”
说罢,跳下榻,出屋踏雪走了。封驭不去追他,顺势倒下睡
“表兄,你还会给我吃的我替你干粗话担水烧浴汤,河边洗衣衫,加添垫床草之类的粗活。”
却说解愁还没走到村口望见远处的雪山,去尘便从后头追上来
“你留下一口叫我吃么”
解愁柔声说“瞧,多余的我用罗帕包好了,帮等着你追来取了吃”
去尘掀开了便吃,情形非常狼狈。解愁看不下去了,扭头掉泪道“没娘的孩子才这么吃肉的”
去尘愣了愣,看了她一眼,又匆忙吃了,可也渐渐啜泣了。解愁说
“五郎,你何苦恁么硬撑着不习武”
“我有我的缘故,你别再问了,以后只管剩下一口你吃不掉的,悄悄留与我”
稍顷,解愁道“开弓我都开到七八分了,公子如许长大,还怕开不了十分弓”
去尘瓮声瓮气道“我爹早说了,我家的公子都是天生的宰相料,一习起武便是个冲锋陷阵的牙将了,将来再没机会让天子擢升为大唐的宰相了”
“可怜的王孙,都这么饿了,还记得杨国忠的话”
去尘怒了,使劲扔了手中的肉,训斥道“你又叫我爹杨国忠了”
解愁毫不在意“五郎早说过了若是一旁没有其他人,我可随意叫他杨国忠。”
去尘便不作声了,去地上拣了蒙尘的肉,略微拂了拂,狼吞虎咽吃进肚子里去了。
再说秦基业到临时马厩,即山民家废弃的后院,正就着火把一一察看那些驽马,一个苗条身影闪进来,直撅撅站在他跟前。他不用多看一眼,便叫出她的名字
“翻雨,是你。”
“对,是我。”
“小妹啊,有事你当着别人的面也能说,不必跟我到这个臭烘烘的地儿来。”
“有些话只能我俩单独说。”
“你说。”
“有关我四个亲哥的祭日。”
秦基业郑重其事又略带不悦说“他们的忌日我都记得,且永远不会轻易忘记,这个你放心”
“是祭日,”翻雨强调说,“祭奠的祭,日子的日。”
“怎么,小妹要为他们设祭”
“是啊,”翻雨毫不含糊说,“逢七祭奠那种,连续七个七那种,总共七七四十九天那种。”
“可你和你的兄长不止一次说过,你们永远是属于突厥的,不做大唐的臣民,而七七四十九天那种祭日”
翻雨面孔涨红说“我要成为大唐臣民,事实上也成为大唐臣民了,我未来的亲丈夫当然是大唐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