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女娃儿的男装都在树木上晾干晒净了。秦基业看了很满意,但觉得不够,召集众少年说:
“不仅这些男装闺女们不能再穿了,就是师傅给你们和男孩们打制的军器也该有个更好的去处了。可一一拿上,随我走一遭去。”
众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都遵了命。
来到河流拐弯处一个高阜,众人发现鱼二、元宝已在地上挖了个深坑。秦基业说:
“中原血战终止前,我们众人不会回去了。这些东西留着不处置,过去就过不去了。”
众人都舍不得,摸着钟爱的兵器潸然泪下。敢斗说:
“师傅,我以为表面上江南太平无事,但若是一有风吹草动,随时都会变成战地!”
“胡说!”秦基业呵斥他道,“永王大军都来此地了!”
去尘说:“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埋虽埋,可一定裹上油衣!”
听去尘这么提议,众人都声援他。秦基业无奈说:“鱼二,元宝,去弄些油衣来。”
鱼二、元宝暂行离去,敢斗等人趁势央求秦基业道:
“留下一把弓几支箭吧,去台城射些野兽吃也好。”
秦基业说:“师傅给你们买野味吃,过去的日子过去了。”
学述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可是古训,屡屡不幸而言中。”
秦娥也说:“多少留下几把弓几簇箭吧!”
秦基业烦恼不堪,刚要光大火,翻雨过来挽住他胳膊,从他手上夺下要用来抽打众人的硬弓:“就大哥手中这把吧。”
顺手给了宝卷:“交给你保管了。”
油衣拿来了,裹上军器征袍埋入土中了,秦基业正待亲自挥土掩埋,忽然对学述说:“对了,那把金错刀可也算军器,一并埋了吧。”
晋风却说:“学述送给了我,当作定情之物了。”
众人都说:“那东西上头有龙有凤,是该当作定情物!”
“古董不算兵器吧!”
“又不是师傅亲自打制的!”
“明明说要埋葛溪铁制作的军器嘛!”
秦基业无奈,只好放任学述、晋风自留,而去尘等人为因身边手头还有一件非凡的兵器,也略微放了心。
一月多呆下来,众少年真切喜欢上富饶美丽的江南,抢着走远路去台城等流水。秦基业看到有对子的少年争这个最起劲,便今日用一男一女,明天用一男一女,乐得成人之美。
这天轮到敢斗和秦娥。敢斗赶早来到河边,张望对岸草舍,等待翻雨到河边,应允他渡河接秦娥。稍顷,秦基业到得他边上说:
“师傅是秦娥阿爷,比你更想看见她,多跟她呆一会儿。”
“怎么,师傅要随我俩去台城?!”敢斗吓坏了。
“这个可有问题?”
“那……也行!”敢斗喃喃说。
蓦然,是秦娥而不是应该先出来的翻雨掩映在对岸绿水黄树间。只听见她大笑说:
“太好了,师傅护驾我俩去台城!”
秦基业隔河对亲闺女说:“送不送再说,可眼下你要让这个少年过来带走你,须得经过你娘亲的同意。”
秦娥顿时扑闪着眼睛张望两边,须臾便笑道:“对对,俺当然有娘亲!”
说罢,赶紧去另一间草舍搬来盛装穿扮的翻雨。
敢斗啥都明白了,庄重说:“秦娥之母,俺乃长安刘金斗,虽然不才,却具诚心。边上乃我阿爷刘韬光。现在小的有不请之请:恳请夫人答应俺乘船过去接走秦娥,待到傍晚,完璧归赵。”
翻雨没笑,一本正经说:“对岸刘公子之父刘韬光,我看你情面同意令郎划船过来,接我闺女去台城等候失散的同伴!”
秦基业正色说:“承蒙应允,不胜感激!”
便对敢斗说了几句话,然后自己先划船去对面秦娥边上站着了。
敢斗马上弄明白接下来要完成的步骤了,等秦基业到了对岸,恭恭敬敬说:
“秦娥之父,秦老太爷,我刘金斗请你应承我过河,接秦娥去台城公干。”
秦基业煞有介事说:“好吧,老夫应承了。”
敢斗便兴高采烈跃上另一只木船,棹去对岸接走秦娥。
因今晨这个摆渡接人的仪式是崭新的,从未通知过任何人,参与者除了秦娥和敢斗,还有秦基业和翻雨这显然的一对儿,所以两岸少年都闹不明白了,于是纷纷起床偷窥和私议整个过程。都想搞清楚这个既正经又谐谑的仪式的内在含义,所以对岸的解愁说:
“多半是把秦娥姐姐弄成待字闺中黄花闺女的意思,好让她的心从此静下来,耐心等着嫁给刘金斗。”
此说众女孩很是赞成。
这边的学述则另有见解:
“我以为师傅这么安排不光是认可秦娥姑娘和敢斗王孙的姻缘,还轻轻巧巧把我们的翻雨姐姐扶到师娘位置上。从此多半不能再叫翻雨为姐姐了,最好叫翻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