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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上)(1 / 1)

天马行歌 信风舞雁 1760 字 2020-05-20

毋庸置疑的是,若是边令诚仅仅发现高仙芝一人把子女弄去江南避难,必定向皇帝禀报以立得大功,成为高力士那样的大太监。就在他走向圣人之际,忽然手下来报:高仙芝之所以把独女弄去江南避难,是因为发现杨国忠做同样的事在前。

这就棘手了:皇帝正爱屋及乌,因宠幸杨贵妃而优渥杨氏一门一。显而易见,告密容易,但高仙芝完了的同时,他边令诚也完了,不但自己完了,边家也完了,——自打割了小儿进了皇宫,背后的边姓小族便是他的全部后盾。

再说他清楚知道:安禄山多半要反,不久大唐就将血流成河,如此情势下告发一个军功卓著的大将军把女儿弄去江南避难,是不会伤及这个大将军的:一是他将是大唐的救星之一,二是他没把儿子送去江南,送去的是迟早成为他姓成员的闺女,远远谈不上对圣人不忠。

边立功清楚记得养父从大内回来,整整一夜不说话光踱步,然后召来边家长辈智囊,窃窃私议了许久,方才散去。散去前,族人无不端详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翌日他才知道,养父要把自己弄去江南,躲避即将到来的天下鼎革。

后来家里来了两个人,养父说一个叫单有庆,另一个叫段成仁,一个武艺极具,做人忠厚,另一个极具武艺,忠厚做人。

众人接着问边立功此行是独自一人还是附有别家子弟,成行又在去年何时。边立功说是重阳节后才上的路,每日急着赶路,像是安史马上就要生乱似的。但紧赶慢赶一段路程后,两个师傅似乎无所适从了,一会儿停这里,一会儿转那里,总在担心什么找寻什么。

“现在你明白他俩为何停停走走又寻寻觅觅了吧?”晋风问丈夫说。

“怕是在找你们,现在想来。”边立功说。

“其实是你的养父在不知情状况下,把你托付给了一个极其不寻常的人,他是历史上很少见到的那种狂徒:一心想做到的事,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敢斗心生敬畏说。

翻雨接着敢斗说:“边公子,刘王孙的意思是,王不换其实就在你们的队伍里,或许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

“是的,他是向导,单有庆、段成仁说此行没他不行,他是熟悉去江南之路的行脚商。”

“现在不妨说说当时跟着王不换走的还有谁?”晋风说道,“也是长安的大臣子弟?”

边令诚只得暂且放过高仙芝。明摆着,告发他就等于告发杨国忠,结果自然是大大开罪两个当朝红人;不如采纳他俩对时局的悲观裁断,也把儿子送去江南避难,——如此,至少战乱后,边家还有后人,自家还有后人祭拜。

抱定这个目的,边令诚灵机一动:为何不把儿子交付杨国忠高仙芝信任的那个秦基业呢?!可惜晚了一步:正当他打算好言好语跟高大将军谈此事时,手下告知他,秦基业一行人业已开拔,过潼关后便消失在茫茫山林里。

边令诚只好要亲信赶紧物色秦基业那种类型的忠勇落魄之士。哪知亲信是郑国渠死士分子打入自家身边的,很快便把情况告知王不换。

当时王不换正在极度沮丧之中:倾尽全力都没有杀死秦基业,反倒让秦基业和他的人杀死不少郑国渠骨干死士,反倒让秦基业获得杨国忠重用,而今,他那支小小的队伍居然加添了大唐奸相少子。

显然,追上秦基业难上加难了:去往江南的道路有许许多多,哪里去找?!其次,既然杨国忠之子都在秦基业那支队伍里,那么必然配备众多杨府家丁,而郑国渠最忠勇的死士在西门外林子中一下子折损光了,除了王不换自己,没有一个逃脱的,——幸好没用上最早追随他的单、段二人。

就在王不换绝望之际,忽然接获单有庆、段成仁密报,今上用以监控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的太监边令诚正在物色可靠人选,欲把养子边立功送去江南。

王不换立刻斥责他俩道:“怎么,见我栽在秦基业手上,认定我志大才疏,想抓住这个机会,一边发财一边脱离我和郑国渠?!没用,就算你摆脱我到得江南,那里也有我的人马,更有我的财货,多得你俩数不过来的人马和财货!”

单有庆抖抖索索说:“渠帅没看来这个事儿的好处?”

段成仁索索抖抖说:“俺可是屠户出身,都看出此中的益处来了!”

王不换一不是莽夫二不是黯夫,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对啊,死敌秦基业不是消失在南下之路上,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现在好了:只要也带几个少年去江南,只要根据道路险夷高低远近等等要素来赶路,只要设法弄得一幅前朝的《皇舆图》,秦基业一行人的踪迹不就又变得清楚了?报仇的机会不就又来了?

他幡然悔悟,破涕为笑,当即搂抱两个郑国渠元老说:“真的,老哥我没你俩,便等于自毁长城自折羽翼,势将一事无成!”

王不换之所以能让手下一开始就心悦诚服毅然追随,即便中间略有摇摆随即又为他的坚定睿智与从善如流所感动,最终变得愈加心悦诚服,是他能采用他人计谋的雅量,并且毫不吝啬表彰他人。

现在,他对单、段二人就是这么表现的:“你俩想到的不仅是带少年去江南,容易找到同样带少年的秦基业,还能通过这个事,为郑国渠谋得好大一笔资财,对不?!”

俩手下顿时点头如捣蒜,连声说:“当然不能缺这个好处!钱财毕竟是钱财,能解决多少不易办成的事儿!”

“要消灭唐朝复兴郑国,没钱谁来干?没财哪来人员马匹器械?!”

由于事出仓促,边立功以外大臣子弟的遴选,王不换以为最好从曾劝说过圣人安禄山必反的人选里着手,比方说,杨国忠五次三番断言安禄山必反,规劝不成,便把杨去尘托给秦基业带去江南。照这个线索,三人很快理出三个人选来。

一是杨光卉之子杨和若。

杨光卉虽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官,却是朝廷掌玺令,经常以天使身份巡视各节度使官署,一面宣读圣谕以示嘉勉,一面巡视军营,探幽发微,及时发现各封疆大吏的反状。圣人今年因安禄山不肯来朝廷面圣陛见,各方盛传安禄山即反,便差杨光卉代表自己去幽州晓谕安禄山来京述职领赏,不必忧虑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他坏话。

哪想到天使到了,安禄山不仅好几天拒绝见他,好不容易见了,却炫耀军容,亮出甲杖,吓得此公屁滚尿流逃回长安,向皇帝哭道:“此番前往,几乎不能回来面圣!”

不用说,单、段刚上门说明来意,杨光卉就将幼子杨和若交付俩人,一并交付的还有相当的重金,那是他从各地节度使那里收受的贿金。

其二是前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清源县公王忠嗣之子王槐青。

王忠嗣早就死于天宝初年,是奸相李林甫谗言所致,但死前曾断言安禄山必反,但圣人不听。现如今,王门早就萧条,没人注意这个曾经的豪门。所以清源县公遗孀萧氏把最为聪慧的三子王槐青和大笔珠宝给了单、段。

其三是名相张九龄之孙张令长。

开元二十四年,安禄山任平卢将军,讨伐契丹失利,主将张守珪奏请朝廷斩首。之前,安禄山曾入京拜见过张九龄。张九龄明察秋毫,看出安禄山是奸诈之徒,断定日后此人必反,但没人听从。

此次适逢安禄山干犯军法,押送京城,奏请朝廷判决。张九龄又在奏文上批文说:“穰苴出军,必斩庄贾;孙武行令,亦斩宫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

可惜皇帝此时已为安禄山奇特的长相狡诈的智慧所迷惑,不要其死,要其发达,便将安禄山释放重用,以至于造成现今尾大不掉的现状。

自然,听到此处,翻雨等众人极想知道那几个随行少年的命运,边立功流泪说:“没过多久,同伴少年死的死,丢的丢,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走投无路,只好去洛阳投亲,没投到亲,却亲眼目睹颜学述在天津桥随同其祖父其父其兄妹十几个人给脔割。我看见了他,他未必看见我,——正好割到其眼皮,血流满面,拼命喊叫说:‘不痛,痒得很!只有要人记得我,记取我的容貌言辞,我颜学述便永远活着!’”

众人见他说得沉痛,哭得绝望,便陪着哭,说:“学述兄一定瞥见你了,希望你好好活着并永远记得他才那么说的。”

“或许正是这一番话,给了你假冒他的动机和决心。”

边立功承认说:“学述兄死了,把生机留给了我。我熟悉他的为人和他的家族,心想只消顶着他名号,一路先抵达江南,再恢复自家的本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或许沿途还能获得许多实利呢。后来,我遇见你们,说我是颜家双雄后人,你们果然对我另眼相看了。”

“这个我等众人并不后悔。大多数时候,许多好话你也受之无愧。甚至可以这么说,真正的颜学述依托假冒的颜学述重生和复活了。”敢斗的这一番说得众人直点头,秦娥更是欣喜于嫡亲的小丈夫如此有人情味了,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一个嘴子。

众人哄笑起来,敢斗不好意思说:“喂喂,你们别光看我俩的好戏,有种演自家的给我俩看!”

众人愈加笑。晋风依偎着假颜学述说:“敢斗兄总算说公道话了:你配得上颜学述这个名字,即便你不是他。”

众人还想知道孙令长等少年是怎么死怎么扔的,究竟发生了啥事?还有最最要紧的:“向导”王不换那时毁容没毁容,变声没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