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犹豫间，旁边的梁明凡却直接走上前去，对着那中年人拱手施礼，恭敬道：“见过谢掌柜。”

见对面那谢掌柜正正经经拱手还礼，苏婉晴也在脑子中找到一丝模糊的印象。在开铺子前，这谢掌柜似乎是临街十年老店德香轩的老掌柜。之前隐约听梁明凡提过一嘴，这谢掌柜与那老掌柜都有些交情，且为人正直，公允，店铺也是童叟无欺。

她上前与梁明凡并排，冲着谢掌柜弯身行礼，心中却隐隐带上一丝担忧。

自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之前铺子情况良好的时候从未见他，此时铺子遭遇危难，他却突然出现。她实在不得不怀疑一下这个传闻中颇为正直的谢掌柜的动机。

他是来对着铺子再踩上一脚的吗？

这样一来，她面上就不由带上了一丝警惕，“不知谢掌柜突然来此，对我这小店有何见教？”

“听闻苏记糕饼铺后厨掌事是个女子，可是你不是？”谢掌柜面上板板正正，如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婉晴，淡淡问道。

“是，小女姓苏，是苏记糕饼铺的后厨掌事。这柜台之上的所有糕饼，皆是出自小女之手。”苏婉晴点头应是，回望谢掌柜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怀疑。此人何意？是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子一样，扮作道德先生，劝她不要在此掌事吗？

谢掌柜听见回话，依然面无表情，继续负手发问。说话的口气简直就像一个视察下属工作的上级领导，“我见这柜台糕饼，样式奇异，自成体系，与我等传承千年的糕饼颇有些不同之处。不知姑娘是从何处习得此术？”

他居然看得出来？苏婉晴一阵惊讶，心里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她的糕饼走的是西式的路子，自然与中式体系全然不同。

只是开业这一个月来，旁人最多道一句新奇。唯有面前的中年人，明明白白地指出了她的西式烘焙与中式糕点的体系不同之处，偏还是一脸正经，让人根本无法探究此次阴谋的着力点。

为今之计，也只有按上次的说法蒙混过关，走一步看一步了，“小女才疏学浅，不懂体系之事。这方子和工具都是先慈遗物，被小女偶然发现。彼时糕饼铺又正巧面临危机，这才奋力一搏，将这些方子投入生产，想将它再救上一救。”

“嗯，你做的不错。这种新奇的糕饼确实给我们这千年来一脉相承的糕饼带来了活力，不知姑娘可有想要将此种体系与我们传统的糕饼结合？”

“啊？”

这是看她这糕饼铺撑不下去，直接来要方子了吗？

未免也太过厚颜无耻了，来要方子居然还是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还是对她的施舍一般。

这个谢掌柜自己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她还给他留什么面子？苏婉晴之前在王周两位掌柜之处积攒的火气顿时上涌，嘴角一撇，语气生硬。

“多谢谢掌柜抬爱，只是您却不用如此心急。目前我这糕饼铺在有心人的轮番算计之下，已是寸步难行。您不如再等上几月，若是真的如那些有心人所想，您想要的东西我自会双手奉上。

“不过若是糕饼铺的工具都是由先慈留下，只怕东西到手，您也无法操作。更何况，虽然小女无能，但一颗做好糕饼的真心还是有的。凭着这一颗真心，糕饼铺是否真的无法支撑也未可知。”

说到最后一句，苏婉晴的话中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怒意。

此时的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全身的气势陡然凌厉，就像一只拼命护子的雌兽。梁明凡为苏婉晴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后退两步的同时又感到一阵安心，看东家护着方子的决心，他之前的担心算是多余了。

东家虽是大家小姐，对这糕饼铺却十分认真，并非他之前所猜疑的那种随意任性之人。

被苏婉晴全盘顶了回来，谢掌柜当场就是一愣。片刻之后，那张板正的国字脸裂开了一条缝隙，一直低垂的嘴角也直接上扬，“哈哈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如此硬气倒真是难得。

“只不过你误会老朽的意思了，老朽并无抢夺方子之意。刚刚那句话确实是希望你能将这种体系的糕饼与我们传统体系尽力结合，一起打造质量更为上乘的糕饼。”

“这你要如何证明？”虽然他说得好听，但是这世界上笑里藏刀如周王二位掌柜的人还少吗？

“用心做糕饼亦是老朽毕生追求，这和姑娘的真心相似，根本无法证明。不过或许老朽的下一句话，可以证明姑娘之前的误会，”说罢，谢掌柜的声音突然变低，“在本月的王氏粮油铺，六十文便可买到一石面粉。”

此话一出，苏婉晴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同样一石面粉，王掌柜给他们的价格，是九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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