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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两名婆子见着人醒转过来了，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竟在这凉快的天气里出了一头的汗，不由举起袖子来擦了擦额头。/p
p可谁也没想到，刚醒来的尤芳吟，眼底忽迸出一丝狠色。/p
p她奋力地挣脱了二人，竟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救命，救命——”/p
p婆子们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瞎叫什么？！”/p
p但已经是晚了。/p
p尤芳吟现在虽然虚弱，可这两声却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喊，在这算得上空旷安静的地方回荡开去。/p
p周围虽然幽静，可也有抄近路的丫鬟经过。/p
p听见这声音凑过来一看，是尤芳吟湿淋淋瘫在地上，一时误会了，也没等那几个婆子出言阻拦便大声地惊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p
p那几个婆子差点没把脸给气绿。/p
p这会儿外头园子里早就开始赏菊了，距离这里本也不远，没一会儿就乌泱泱来了一大帮人，既有府里的丫鬟，也有今日来赴宴的客人。/p
p燕临本在同沈玠说话，一听见有人落水原还没在意。/p
p可在一打听，说是个姑娘落在了莲池里，再一回忆姜雪宁走的方向，吓了一跳，慌乱之下都没来得及问清楚，便与其他人一道来看。/p
p还好，他来时与众人都在莲池这头，只瞧见姜雪宁人虽在莲池边，却是好端端地立着，这才松了一口气。/p
p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关心则乱。/p
p但下一刻又疑惑起来。/p
p先才那一声喊，几乎已经用尽了尤芳吟所有的力气，往前窜了没两步便扑在地上。/p
p因先前掉进水里，衣裙全都湿透，这会儿全都贴在了身上。/p
p对面亭中廊下不少人都朝这边看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p
p姜雪宁的神思飞走了好一阵，回过神来时，却能看懂尤芳吟这番作为的因由——/p
p若不将事情闹大，焉知以后还会遇到什么？/p
p便是白白被人暗地里弄死都不知道。/p
p人都已经救了。/p
p再后悔也来不及了。/p
p她今日一身月白的衣裙外还罩了一件满绣遍地金的褙子，便褪下来，轻轻给尤芳吟搭在了身上，而后冷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向池对面那围观的熙攘人群道：“都围着干什么，没见过婆子惩治姑娘，奴才欺负主子吗？”/p
p哗！/p
p此言一出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p
p那三个立在旁边的粗使婆子更是睁大了眼睛见鬼一般看着姜雪宁。/p
p就连尤芳吟都怔住了。/p
p那犹带着一分余温的外袍就搭在她的身上，而她面前的那位年轻的姑娘，在褪去了外头这宽松的褙子后，只着一身月白的长裙，在腰间收束，挺拔而笔直地站立，眉目里沾着些许的冷意。/p
p艳似雪中梅，凛若寒潭月。/p
p便是她听的戏文里用以描摹美人最好的词，都无法描摹她万一。/p
p这一刹间，她连鼻尖都酸涩起来，眼底大颗的泪接连滚落，却笨嘴笨舌，说不出半个“谢”字，只知道望着，移不开目光。/p
p站在池对面的燕临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目光从姜雪宁那单薄纤细的身影上划过，又一看他身边站着的那些世家公子们，只觉得他们看的不是那“落水”的姑娘，看的分明是自己的宁宁。/p
p眉头不觉深深皱起。/p
p燕临拉下了脸来，立刻道：“对啊，人一个姑娘家落水，一群大老爷们儿在这围着看像什么话？赶紧走，赶紧走。”/p
p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人清远伯府内宅中的事情，且那落水的姑娘身份不明，也的确不好多留。/p
p众人听了燕临的话心里虽有些不满，到底还是嘀咕着去了。/p
p唯有燕临落后了几步。/p
p沈玠看他。/p
p他却是想了想，竟直接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递给了身边跟着的青锋，一脸不耐道：“给她去，转凉的天气为个不知什么来头的丫头，别给自己冻病了。”/p
p青锋心说您这衣裳给了姜二姑娘只怕人也未必敢披，可到底是自家主子，又是知道他脾性的，实不敢在这种时候多嘴，便将他这一件绣工精致的外袍接了，向莲池对面去。/p
p到了便将那衣裳往外递。/p
p棠儿却转眸看姜雪宁，也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p
p青锋心底便哀叹了一声，只低低道：“二姑娘若是不接，小的一会儿拿着回去，只怕不好交代……”/p
p姜雪宁回眸看他一眼，才对棠儿道：“接着。”/p
p青锋顿时松了一口气：“谢二姑娘怜惜。”/p
p棠儿把这一身天水碧的外袍收了挂在臂弯，青锋便向着姜雪宁躬身一礼，退了下去。/p
p围观的客人们都散了。/p
p这附近只留下清远伯府的下人。/p
p姜雪宁看尤芳吟浑身湿透，这外头风又大，一吹人便瑟瑟发抖，整张脸上都没个人色，便看了看那三个婆子，道：“虽则你们伯府的事情外人不好置喙，可下手这般重，若真害了人性命，也不怕亏了阴德么？”/p
p那三个婆子先前听得姜雪宁一介外人竟胡言乱语说什么“婆子惩治姑娘，奴才欺负主子”，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可转眼便见着燕小侯爷身边的人来给她送衣裳，又庆幸她们没有一时冲动上去责斥姜雪宁，不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回头吃不了兜着走。/p
p此刻听姜雪宁训她们，个个埋了头讪笑不敢回嘴。/p
p姜雪宁也不想过多插手清远伯府的事，只道：“先把人送回房里吧。”/p
p“是，是。”/p
p府里其他主子怕还不知道这里的消息，得过会儿才来，三个婆子先才的作为都被姜雪宁目睹，她们是既心虚又害怕，闻言连忙应声，上前把尤芳吟扶了，往东北跨院的方向走。/p
p姜雪宁犹豫了一下，竟跟了上去。/p
p棠儿在后面看得一头雾水。/p
p姜雪宁却也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到底是什么想法：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她不是这样良善的人。等待着有奇迹发生？发生在她身上的奇迹已经够多了，重生便是一桩，老天爷不会对她那么好的。/p
p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上一眼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