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外伤。/p

p一只手而已，的确也只能算是“外伤”。/p

p姜雪宁听后，实在不好说自己心底究竟是有多少情绪交汇在一起，索性不去分辨了，起身便走了出去。/p

p此时正是午后。/p

p窗外有悦耳莺啼。/p

p碧树阴阴，日照明媚。/p

p谢居安住处，挑的仍旧是僻静院落。/p

p外头那一座石头堆砌的高台上，新鲜的血迹才刚刚干涸，她也不看上一眼，径直从庭院的边缘穿过，便看见了一树无忧花旁紧闭的门扉。/p

p刀琴仍在京城未回。/p

p如今伺候在谢危身边的就剑书一个，并一个才打天教救出来的小宝。/p

p两人见着她，神态并不相同。/p

p小宝是且愧且疚。/p

p剑书眼底却是掠过了一抹黯然，然而看见姜雪宁时，又到底怀了几许希冀。/p

p房中隐约有一丝颤颤的琴音。/p

p只是并没有往日的流畅。/p

p连音调都差了少许，凝着一种僵硬的滞涩。/p

p姜雪宁心底骤然抽痛，险些没说出话来，静立半晌，却再也不闻那房中琴音响起。/p

p剑书低声说：“先生不愿见谁。”/p

p姜雪宁立在房门外，只朝着里面道：“先生，我想进来。”/p

p里面久久没有回答。/p

p她便强忍了心底的翻涌，往面上挂上一抹笑，只当他是默认了，伸手将紧闭的门推开。/p

p屋内弥漫着清苦药味儿。/p

p谢危穿着身简单的白衫，盘膝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上头置了一张几，几上搁着一张琴。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经处理过，左手上了药，用雪白的绢布缠住，露出的修长的手指上还能看见点隐约的伤痕。/p

p面上那种病态的苍白，却使人想起初次见他的时候。/p

p只是那时候……/p

p姜雪宁眼眶一酸，安静地走到他身旁去，罗汉床边的脚踏上屈坐，却笑着凝望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p

p谢危看着她，没有回答。/p

p她拉了他的手来看，有那一刹，泪水险些滚出眼眶，可她强忍住了，不无调侃地弯酸他：“别人都说你算无遗策，可有时候，你明明一点也不精明，蠢得好厉害。我当年救你，可不是出于什么良善，我就是不想你死在我旁边，我害怕。”/p

p谢危岂能看不破她的强撑？/p

p但并不揭穿。/p

p只是低眸，也拉了她的手。那纤细的左手腕，一道细细的疤痕犹未褪去，温热的指腹轻轻压上，仍旧能抚触出些许痕迹。/p

p他平淡地宽慰她：“我也怕的。”/p

p很难想象，这样一句话从谢危口中说出来。/p

p他杀伐果断，哪里会怕个死人？/p

p姜雪宁看着他，心下难受，慢慢道：“为我不值得。”/p

p谢危一声轻笑：“不过是一时弹不准调罢了，本也只是个放不下的执念，如今放下了也好。”/p

p他幼时学琴最差。/p

p可偏素性要强。母亲又说，世上本无不擅之事，怕的是苦心人。肯学，肯练，时日久长，总能卓然拔俗。天不厚才与人，人所赋于己罢了。所以二十余年如一日，不曾毁弃，倒也堪堪成个琴中高才。/p

p他平生不服，乃一“输”字。/p

p学琴不过其中之一。/p

p姜雪宁却几乎要为他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落泪，心绪如在云端翻涌，几经回转，飘荡天际。/p

p可她不敢问他还能不能弹。/p

p许久后，只低低道：“谢居安，往后我弹给你听，好不好？”/p

p谢危手指抚过她面颊，半带嫌弃地笑她：“你弹得那样难听，琴曲都不会几首……”/p

p姜雪宁凝望他。/p

p然后慢慢直起身，仰起脸颊，轻轻凑上去，在他薄唇上落下鸿羽似的一吻，眼底却为水雾氤氲了一层湿润的光亮，道：“那你以后教我。”/p

p名师出高徒。/p

p他好好教，她必能学会。/p

p倘若学不会，那一定都是他的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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