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政治和军事的逻辑是完全不一样的。
军队里强调的是军法如山,令出即行,不服从者可以军法处置。
如果军队里有太多弯弯绕绕,那仗就没办法打了,因为指挥成本太高,花太多时间搞定下属或者麻烦,可能敌人已经全部打到家门口了。
可是政治就不一样了。
政治往往会披上一层又一层的外衣。
“怎么?”赵宁冷冷看着他,“不说了,说啊,今天你说多少,我听多少。”
“朝廷要粮食,这些人将粮食藏起来,那就是死罪!”
“死罪?”赵宁呵呵冷笑两声,“你如何定他们的死罪,你又如何判定他们将粮食藏起来了?”
这种事,在军队里就不会发生。
例如现在要攻克一个城池,赵谌要挑一批前锋出来,士兵们就不可能找借口不去。
可是在行政管理方面,无论是官僚,还是这些大商人,他们如果不愿意,就会想出各种理由来不执行,偏偏大多数时候上面还拿他们没办法。
官弱吏强,自古有之。
赵谌的脸色很难看,他显然更不服气。
“如此说来,陛下又觉得臣做错了!”
“我哪敢觉得你做错,辽王殿下说把人杀了就杀了,一句话兴州的粮价就降下来了,我身为皇帝都没有这个本事!”
“我那是跟陛下学的!”赵谌今日似乎也彻底摊牌了,他大声说道,“陛下不是要砍谁就砍谁吗!这东京城外面的刑场,死了多少人!陛下心里比臣更清楚!”
赵宁沉默下来。
“这些年,为了新政,陛下杀了多少人,汴京城外的刑场,常年的赤色,陛下难道不知道?”
“朕是为了新政!”
“臣是为了兴州百姓!”
赵宁神色恢复平静,他似乎意识到了赵谌行为的根源问题。
当年赵谌因洛阳案,太子位被废除。
那件事对赵谌影响太大,他以前是一个读圣贤书的太子,对许多事都充满了正义感,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以儒家正道为己任。
可是,儒家正道却让他丢了太子位。
他内心开始出现对过去理念的报复性否定。
这是一种心理应激反应。
从此以后,他在边疆用粗暴的方法,解决了许多事情,甚至立下军功,这些事情对他的心理产生了正向回馈。
通俗来说,就是对他产生了正向激励,让他心理更加巩固了粗暴手段的作用,进一步否定年少时候的儒家正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心理就恢复了正常,年少的心理创伤,是很难很难愈合的。
事物本身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就像一个性格本身内向的人,从事销售多年,也会变得油嘴滑舌,深得女人喜爱。
而一个曾经能说会道的人,若是从事艺术创作多年,也会慢慢变得沉静。
“臣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是跟着陛下学的!陛下到底想要臣如何做,陛下才满意!”
不等赵宁说话,赵谌继续说道:“臣十四岁去边疆,很快就金军正面作战了!臣当时最想念的就是陛下!可是一想到陛下已经抛弃了臣!臣万念俱灰!”
赵谌无疑说到赵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对赵谌有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