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冷了呗。”有人答道:“这么冷的天,谁出来转悠?”
“也对,敢是要下雪啊。”
“都住嘴了,不准出声!”
“哎,是。”
“知道了,钱头!”
不准众人出声的是哨探旗首钱楚魁,山东镇兵,原丘磊的部下,后来跟了刘泽清,老兵劲卒,山东淮北苏北河南的道路情形十二分的清楚,但在刘泽清部中不是曹州出身的就很难提拔上来,干了十来年,还是个普通的战兵。
等刘部被太子吞下来之后,选贤任能,原本钱楚魁是应该分到清江行营,不过考虑到人才难得,特别是山东镇精兵太少,所以还是挑了一批人充实朱大典的督标营,钱楚魁就成了北上人选,分在督标营中,山东镇还是用旧军制,短短时日,钱楚魁也就从普通的士兵成了山东镇督标营下的哨探旗首,平日训练新人,此次大战,便是在营中挑了最得力的手下,与其余的哨探一起,分途巡逻警备,一有敌情,便可迅速回报。
以钱楚魁多年经验来看,自己麾下的这几个兄弟,胆气和身手都不错了,但在一些细节上可就差的远了。
不过现在不是管教新人的时候,钱楚魁喝止了众人后,睁大双眼,极力的在模糊不清的道路和村庄的上空观察着,北风如刀,他一直睁着眼观察,没过一会儿,双眼就不停的流下泪水来。
“天太黑了……”
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卒,钱楚魁的嗅觉十分灵敏。尽管现在风平浪静,但以他的直觉来说,危险就在身边!
与此时同,在这呼啸不止的北风里,在这朔风如刀的齐鲁大地上,五六人一组的哨探最少有二十队以上,都有经验丰富的老卒带队,务必要将北边消息传递回去!
在他身后是德州城的几千精锐骑兵,总督朱大人的大军相隔不到二十里,还有孙太保和太子殿下的平虏军,强大的军队就在自己身后为后盾……侦察任务不是战斗任务,一旦发现敌情,哨探们可以选择深入再查,也可以选择立刻后退。
大军在后,所以他们的任务不是做战,而是传递出准确的战场情报。
但天实在是太黑了,以这几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夜不收的眼神,也只勉强能看到一些村庄和道路的轮廓,除了黑漆漆的影像之外,再也瞧不到什么有用的细节。
比如马匹经过的痕迹,埋锅造饭时留下的残迹,甚至是骡马的粪便等等。
有了这些细节的支撑,还有村庄百姓的活动轨迹,不需要活口,钱楚魁就能推测出个八九不离十。
只要一点细节,他就能推断出德州前方,是驻有小股敌骑,还是已经有东虏的大军南下。
“钱头儿……”
“钱头儿?”
被下令禁声的几个部下又发出了声响,钱楚魁心中一阵窝火,刚要斥责,却感觉到手心一热,然后听到石栓柱低声笑道:“头儿,这是白天咱们烧灶时我丢进去的,埋在土里,热的时间也久些,现在都是浑身冰冷,吃口热乎的,也要好过的多。”
原来这是一块热番薯,这种东西,也算是清江送过来的特产了,今年听说清江大丰收,每亩都是收了好几千斤,送了几千车到山东来,不知道有多少流民乞丐得了这东西的帮助而活了全家性命。
明年开春,山东也会有不少地方种值,还会有行营农工司的人来帮手,钱楚魁觉得,光是凭这个,自己这八斤半丢了都是值当的。
打了十几年仗,可算遇到一个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大人物!
闯王在没有称王时也礼贤下士,也很少乱杀百姓,但闯王可不会管什么务弄庄稼的事,开仓放粮,可也没教大伙儿种粮!
“成了,你们都给我小心点。”
在外头已经荡了几天,这几天除了偶然会做一些热食,多半就是吃点干粮,喝的水也是冷水。白天不进村子,晚上露天睡,这种天气,全身上下都只有冰冷。
接着番薯在手中,感受到一些暖意,钱楚魁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感慨部下的大胆妄为,还是觉着自己的心肠太软了。
他是应该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小子狠骂一顿,甚至用马鞭狠狠抽上一顿才对的!
但他还是把番薯揪下一小块来,塞到嘴里。
天太冷了,番薯入手很热,入口时已经温凉了,嚼了两口,就立刻下肚了。
与此同时,其余几个夜不收也开始垫巴肚子,空气中传来一股子香味,还有稀溜稀溜吃东西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