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柱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从没被人这么当面说过，这感觉真糟糕。可当着这么多围观者的面，他也不好跟祝大海吵架，于是板起脸，对旁边的围观者喝道：“你们都在这瞎看什么呢，不怕被扣工资吗！都给我回去干活。”

  刘大柱这一嗓子，围观的人不但没散，反而纷纷挤过来看着这场热闹。毕竟厂里最近都没啥活儿，大家回去干啥呢？

  厂门口的吵闹声吸引了众多村民的注意力，大家抱着膀子在厂门口看热闹，这事刘大柱也管不了，只能任由他们看。

  “老祝，你这是何苦呢？”刘大柱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得拉着祝大海走到厂院子里，递给他一支烟，小声说：“祝厂长，咱俩有话好好讲，现如今咱们还能自主处理这些刀片，倘若承包出去可就成别人的啦，您这又是干嘛呢？”

  “刘厂长，我就不提你以前怎么管理厂子了，但是这次不行。我的工人接到订单，兴奋得日夜加班赶工，就指望这批刀片卖了拿货款过个好年。”祝大海一只手紧紧握住拳头，声音低沉地，语速缓慢，好像稍微快一点就会失控：“你倒好，天天出去学习，学了个把工人赶出厂，把刀片当废品卖，是不是最后还要把厂子卖掉啊？”

  祝大海这句话正好说中了刘大柱的心思，刘大柱尴尬地搓着手，连忙给祝大海点上烟，说：“老祝啊，咱有话回头再讲，你看，咱们现在不卖，放厂里还不是会当废品卖掉？再说，厂子是公社的，不是咱们自己的，你在这儿干了四年多，你是很辛苦，可是厂子垮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刘厂长，这个副厂长我当够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厂子你们以后想承包出去就承包出去吧。”祝大海他不接他的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我原本就是一个军人出身，但是我用我最后的一点热血和坚持请求刘厂长，留下这些刀片，让我们处理完再卖吧！”

  听到祝大海提到“军人最后的一点热血和坚持”，一贯坚强的秦瑞竹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他们这么辛苦地熬了一年，不就是为了那最后一点良心还没被狗吃掉吗？刘大柱这么折腾公社的厂子，公社却置之不理，工人们快一年没拿到工资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想了一些办法，现在刘大柱又要将这批刀片当废品卖掉，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这个厂子也迟早保不住了。

  看到秦瑞竹的眼泪，刘大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唉，老祝，嫂子，咱们对农机厂的感情那是真的，就像我这个一厂之长，也是从基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嘛，要论感情，我可不输给你们。咱们做的事情都一样，就是想让大家伙儿的工资有着落，只是方法有点差异。你们抓生产，管业务，我是掌舵的，角度不同，但心是一样的。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一起把拖欠的工资给大伙儿补齐吧。”

  “这个副厂长，我今天就不当了，你们想卖啥就卖啥吧。”祝大海摇了摇头，一脸黯然。

  “那你就当个厂长吧！”一个声音在在人群后面响起。众人没看清人，就听到一个严厉又年轻的女声。他们一同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年轻女孩。

  她左手挥着一张盖着红色印章的纸，右手叉腰，靠站在一辆拖拉机旁，脑袋歪着，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厂门口卡车上的货物，刚才那句话，正是她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