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过后，我的女儿终于回到了我的怀抱。

  我的脸贴着她的小脸，泪水沾湿了她的脸颊。

  我又哭又笑，现在想来，那模样一定很难看又疯癫。

  我对东方彻说：“给她起名叫明阳好不好？东方明阳！”

  她带着神印出生，她理应活得像明媚的太阳。

  她不会像我这样困在深宫，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东方彻坐在榻边的地上，淡淡地回道：“依你。”

  我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冷漠与惆怅，我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止住了激动的眼泪。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他依然是淡淡地开口：“既然你不喜欢儿子，就把他抱给母后养。”

  “我？”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不喜欢儿子？

  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儿子？

  是因为我说我要掐死他吗？

  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个宫里的所有寺人、宫女都听那个老太婆的差遣。

  我才十五岁呀，我怕又像一年前一样，被锁在那个屋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好像明白我为什么非杀他不可了。

  每次我想依赖他，想奔向他的时候，他总会在不经意间伤害我。

  东方彻慢慢地将目光转向我，忽而哭出了声，他坐上榻边，揽住了我，用自己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低声说着：“我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我此生只娶你一人，绝不纳妃嫔。”

  “可这次的事，王家也出了力，他们要将女儿送进宫，我执意不允，太后便说想要一个孩子。”

  我推开了他，摇着头，我说：“你让王家女儿进宫，我不怪你，别抢走我的孩子好吗？”

  他一拳砸在榻上，不顾我手里还抱着明阳，双手捏住了我的肩膀。

  我吓得不敢反抗，也不敢说话，我真的害怕，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他将我推倒在榻上的那一幕。

  他看着我的模样，微微松了力气，可他瞪着眼睛，嘴角发抖的模样依然令我恐惧万分。

  他咬牙说道：“王家女，你以为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还太小，太单纯，想得太浅，他们要的是皇位永远在自己人手里。”

  “母后的手上不止沾过父皇的血，王家女只要进宫，无论我愿还是不愿，母后都会想尽各种办法让她怀上我的孩子。”

  “可一旦她有了孩子，你我的孩子就会变成她们的眼中钉。”

  “就像那天，我若是……”

  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低下了头，从他下巴上滴落的眼泪就打在明阳的小手上。

  “我们……那天……如果没有在一起，她会要你的命，你明白吗，小芙。”

  我的眼泪不停地向外涌，仍说不出一句话。

  我那时确实没有想过太长远的事，我只想和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只想活下去而已。

  他继续说着：“小芙，我选择了你，若你怕我，躲我，不信我，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小芙，你能不能信我？等我羽翼丰满，一定让儿子回到你身边。”

  选择了我？

  可谁有问过我的选择？

  相信他吗？

  东方广宇确实死了！

  可他的一条命抵得过我天启族的万人性命吗？

  抵得过我失去的自由吗？

  我当时是绝望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我长出翅膀的那一天。

  或许我只是命运长河中的一块浮萍，原本就没有资格长出翅膀。

  我放下了女儿，抱起了儿子，他在哭，从他父皇进来的一刻就一直在哭。

  他是不想离开我吧。

  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忍着心痛，别过头，把他塞给了东方彻。

  到了父皇的怀抱，他哭得更大声了。

  “叫他余晖！”

  我的声音很大，盖过了他的哭声。

  若是真的回不到我身边，也不能让他掩盖明阳的光芒，更不能让他成为刺伤我和明阳的一把剑。

  我就赌着气，随意地给他起了名字。

  失去一个孩子，不是与他的离别，而是与他的离心。

  东方彻与他的父母一样，满腹算计。

  用余晖换回明阳确实对我们更有利。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之所以能换回明阳，也没用什么高明的手段。

  不过也是用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性命去逼迫自己的母亲。

  太后归根结底是用爱养大他的，舍不得看着他死去。

  胜算不大时，便不能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

  东方彻和太后说，明阳太小，皮肤薄如纸，不忍心割开她的皮肉，一直拖着不去寻神器。

  可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明阳满月之前我没睡过一个好觉。

  直到仓儿来到了我的身边。

  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实在没有力气花心思在东方彻的身上，他亦是。

  我们两个人一个月以来没说上十句话，他会抱明阳，会对她笑。

  可一旦对上我的视线，那抹笑便会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