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我有经验，像你这种没经验的小妹崽，学着人家摆摊做生意，不赔掉裤衩我都不姓刘。”

  这句粗俗的比喻让黄美佳浑身不自在。

  刘巨儒又接着说：“我拿你当朋友才给你说实话，换了别人想整你，先骗你加盟入伙，把你身上的钱骗得干干净净，天黑路滑，人心复杂，懂吗？”

  黄美佳感觉既意外又尴尬，她不该问这个话题的。

  “见黄美佳不说话，刘巨儒嘿嘿一笑。

  “如果你真想知道怎么做生意？那你先干三杯酒，当拜师！”他坏笑着说。

  黄美佳脸色一变，咬着嘴摇了摇头。

  “跟你开玩笑的，瞧你那紧张样，今天咱不喝酒，就喝茶。这样吧，看到我们是老乡又是朋友的份上，你要不嫌弃，晚上就来帮我卖娃娃，先说好工资不多，一晚上20元，你干不干？”

  黄美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这是开玩笑的顺口话，还是正式邀请？

  见黄美佳仍在犹豫，刘巨儒仰头喝下一杯茶，把茶杯重重地磕到桌子上：“我给你50元一晚，不能再多了！”

  他心宽体胖，嗓门也大，说起话来声如洪钟，闹出的动静不免让邻座的人纷纷侧目。

  黄美佳被这阵势给吓了一跳。

  “那要是晚上生意不好呢？”

  “我50照给！”

  “你说的.......骗人是小狗？”

  “豁（通“骗”）你是你儿！”

  “那好吧，我不要50，我要  20就够了！”黄美佳勉强笑了笑，眼睛跟月牙一样。

  “那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员工了，大家都是90后年轻人，别人叫我黑娃，你叫声黑哥吧。”

  黄美佳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举起茶杯，  “我敬你一杯，黑哥。”

  “好的，妹妹。”刘巨儒将茶一饮而尽。

  结账的时候刘巨儒先不动声色看着黄美佳掏钱，然后在黄美佳将要付款的一瞬间按住黄美佳的手，随即甩出一张百元大钞，霸气地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孩买单。

  黄美佳开始觉得刘巨儒身上有种很浓郁的大男子主义，而且刘巨儒肚子里很有东西，像个万事通，什么事都知道。

  饭后他们在翠湖旁散步，她听刘巨儒讲了很多故事，关于他小时候的奇遇，还有发生在平安市的那些奇奇闻轶事，她对此闻所未闻，比如1992年火车站闹僵尸，卧龙山上目击UFO之类的，还有出身自平安市一线女歌手张韵竟然和刘巨儒一个学校，高中交往过三个男朋友之类的八卦，以及刘巨儒就读的学校有人买通高考监考老师作弊等新闻。

  她从来没有想过老家原来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刘巨儒就像是个哆啦A梦，能从口袋里掏出种种她见所未见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此前是警惕过头了，刘巨儒性格很好，是个好人。

  回到寝室已经十一点过了，320寝室室长张美玉喊了她一声，她才从刘巨儒刚刚滔滔不绝地玄龙门阵?（四川方言：谈资）中清醒过来。

  “问你个问题，图书馆几点关门？”张美玉说。

  “十点。”黄美佳不明就里地回答。

  “自习室几点关门？

  “十点半。”

  张美玉对她的答案很满意，然后似笑非笑地说：“这都十一点了，你去哪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约会去了？”

  黄美佳这才反应过来张美玉不怀好意，她不搭话，走到外面的阳台准备洗漱。

  “你是不是走桃花运了？床上的Hello  Kitty是谁送你的？”

  “不错啊，学霸小姐，我们都还以为你只会看书学习呢，没想到你啥都会。”  李珊珊忍不住发出一阵笑声，黄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那必须的，谁让人家小电影看得多。”黄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大家伙都笑得差不多了，张美玉拿出了杀手锏，指挥说:“倩倩，你再把晚上听到话给大家伙说说。”

  “五…..”她只说了一个字，又开始捧腹大笑，张美玉催促她赶紧说，黄倩才勉强忍住不笑。

  “五十一晚！”黄倩憋足了劲喊了出来，然后整个寝室都开始哈哈大笑，差点把天花板掀起来。

  黄美佳终于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了，吃饭的时候黄倩就坐在最后面那桌，买单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但是因为和刘巨儒聊得很开心，也就没多想，还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人嘴这么欠。

  她脸憋得通红，像烧得沸腾的开水，但她仍没有做声，她不敢明面上跟张美玉带头的这帮人较劲。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把牙刷舞得呼呼作响，全然不顾嘴里的血丝，洗脸盆被她呼地抽出来，又啪地放进去，她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愤怒，在猛地拉扯毛巾时候，不小心带飞了李珊珊漱口杯，“砰”地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黄美佳，你给我赔起！”李珊珊意识到不对劲，全寝室只有她一个用玻璃杯。黄美佳余怒未消，也不搭理她，用力地吐出漱口水。李珊珊仗着比黄美佳高五公分，冲上前去踮着脚尖，贴着她的脑门怒目而视。

  “请让一下。”黄美佳尽量克制地说。

  “赔钱！”李珊珊吐字斩钉截铁。

  黄美佳从她嘴里闻到一股蒜味。

  “她能有什么钱，你问她要钱比铁公鸡身上拔毛还难。”张美玉在后面煽风点火。

  “怎么没钱了，不是刚刚说好了50元一晚吗？”黄倩煽风点火，  除了杯子被打破的李珊珊，其他人听罢又开始大笑。

  “我不管你卖多少钱一晚，你打烂我杯子，就得赔钱。”李珊珊说。

  你才卖五十一晚，你们全家都卖五十一晚!  黄美佳早就气急败坏，却不敢说出来。她把牙咬得咯咯作响，生怕一张嘴就蹦出脏话。

  “赔钱，贱人！”李珊珊本来并不生气，那个漱口杯确实不值几个钱，但是黄美佳搞得她很没面子，她竟然敢当着室长和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难堪。

  忽然，气势汹汹的李珊珊胸部一股重力袭来，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黄美佳竟朝她肚子推去，这一推之力又快又狠，她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尾椎骨疼欲裂，从未被人欺负过李珊珊一下发怒了，她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扑上去揪住了黄美佳的头发，使劲往下拽。

  黄美佳怒气一撒就懊悔了，她从未跟室友动过手，以前都是躲着或者忍着，这次实在是过于冲动，本意只是想推开李珊珊，没想到过让对方倒下。

  她心里又惊又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李珊珊不会再给她机会，黄美佳头皮一阵剧痛就被掰着脑袋摔到了地板上。她拼命扼住李珊珊抓住自己头发的手腕，让她不能再往下扯，可李珊珊左手却空了出来，去掐黄美佳身上皮肉最多的地方，全掐在手臂和胸部，疼得黄美佳大叫起来。

  张美玉和黄倩都在旁边看热闹，韩露戴着大耳机看电影，对这边发生的事丝毫不为所动。冯雪娇见势不妙赶紧溜出寝室去一楼找宿管阿姨。倒在地上的黄美佳不敢再动李珊珊，只能疲于防御，而占据上风的李珊珊却瞅准机会不停进攻，任凭身下的黄美佳惨叫连连。

  张美玉心中跟明镜一样，她不会贸然参与这打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被学校知道后是要挨处分的。虽然她一点都不在乎这些身外之事，她的目标是只要能混毕业就行，但是被全校通报批评终究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还可能会通知家长。但是她也不能袖手旁观不帮李珊珊。李珊珊一直拿她当大姐大，她不能不帮小妹出头，否则有损自己在寝室的威信。

  她坏心一起，到阳台拿起了黄美佳那个画着鸳鸯戏水的红色热水瓶。

  “黄美佳，你给珊珊道个歉，这事就算了。要是你还这么犟，我马上把它砸了！”

  黄美佳头发被李珊珊抓住不能动弹，只有拼命转动布满血丝眼珠才看清张美玉手里的东西，那是她从平安市带来的热水瓶。也是她妈妈结婚时的嫁妆。热水瓶款式虽然大众，但是的质量特别好，20多年过去了都还能保温，她专程把它带到学校，就想留个关于妈妈的念想。

  黄美佳手里一下子就没劲儿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中，眼泪一下子盈满眼眶。

  “不要，不要，不要动我的水瓶，室长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她哀求着。

  张美玉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事情果然在她掌控之中，她故意把热水瓶拿到黄美佳眼前晃：

  “那你以后还打不打珊珊，赔不赔她玻璃杯？”

  “不打了，不打了，我赔，我赔。”黄美佳几近哀求。

  李珊珊气还未消，刚才的一番施虐让她体内充盈着肾上腺素，见张美玉站了出来，她怒加一等。

  “你他妈松手！”她恶狠狠地对黄美佳说。

  黄美佳扼着她右手手腕的双手一下就松开了。

  “你再动老子一下试试！”她的右手食指戳着黄美佳鼻尖说。

  黄美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惊恐地望着她。

  “贱人！”李珊珊猛地一个耳光扇在黄美佳脸上，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你再还手试试！”她低吼着，鼻子里喷着粗气，

  黄美佳把目光转向张美玉手中的热水瓶。

  “婊子！”她又给了黄美佳一记耳光，用了全身的力气。

  黄美佳左脸顿时红肿了一大片，鼻血也流淌到了嘴边，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滚落下来。

  “喂，够了哈！闹两下得了，真搞出事谁也好不了！黄美佳，你早说赔钱不就得了！真麻烦，寝室被搞得乌烟瘴气！”韩露取下耳机，朝着这边大声嚷嚷。

  李珊珊平时不大爱运动，刚才这两下子铆足了力气，她觉得手板心有点痛，右边胳臂也有点酸胀。

  “赔钱，200块，少一分钱就砸烂你破水瓶！”

  等宿管阿姨到赶到时候，只看见坐在地上抱着暖水瓶的头发乱糟糟，哭成泪人的黄美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