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颜栢诗伸手在燕云殊迷瞪双眼前摆摆,将人魂给招回来。
燕云殊转过头:“诸多考生中颜大学士最看好谁?”
他装作没出神一样得转开话题问。
颜栢诗也不拆穿他家陛下的小尴尬:“老臣听闻一名叫周翰尹的考生,才情不错。”
“能得颜大学士一句不错,那应当很好。”燕云殊道。
颜栢诗性情直爽,说话做事皆利落,闻言只道:“这是老臣的看法,陛下要有自己的判断。”
燕云殊笑了,眉目弯弯:“颜学士说的是。朕近来发现早几年的税收账目似乎有异,也不知该找谁彻查。”
颜栢诗眉头微皱,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周翰尹可用。”
从注意到周翰尹起,颜栢诗便找人查过此人,身家背景清白,生平事迹到今,皆证明此人聪明过人,没沾大麻烦,关键一心想要效忠朝廷。单凭此点,此人是好人选。
燕云殊是信任颜栢诗的,前世到今生的记忆里,颜栢诗醉心修书,不问党派争斗,却又看清时局。当年他父皇属意的首辅其实是颜栢诗,只不过颜栢诗自问不如房经赋八面玲珑,主动让贤。
如今燕云殊重新振作,自然懂得亲忠臣,远小人的道理,对颜栢诗少不得要亲近起来。
燕云殊眺望远方,声轻到不可闻:“希望他能助朕将朝内贪官污吏一扫而空。”
颜栢诗微垂首,冷不丁问道:“陛下最近可有见过沁仪长公主?”
姑姑?燕云殊摇头:“最近朕很忙。”
“沁仪长公主出城去山上的琼华坞为陛下祈福,朝内权贵都知道。”颜栢诗道。
每年他姑姑都会去琼华坞,从出嫁那年至今不曾变过,吃斋念佛一月为国为民祈福,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为何颜栢诗要特意再说呢?
燕云殊不太愿意相信燕穆清去那地方有别的目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朕知道姑姑很疼朕,前些日子知道朕大病一场,这是为朕好,颜大学士有心。”
“老臣并非这个意思,是……”颜栢诗的话没说完,先收到荷梵提醒眼神,再看见燕云殊已然沉下来的脸,难得自觉收声。
廊外晴空万里,枯树隐隐冒新芽,顶着春季将至的气息绽放枝头,初见绿意的枝头小鸟叽叽喳喳;廊内氛围紧绷得好似箭在弦上,随时引发危机。
半晌,颜栢诗退让:“是老臣多嘴,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燕云殊神色缓过来,直勾勾望着在枝头喳喳不停的两只毛色新旧不一的麻雀。
那是一只老麻雀在教导初出茅庐的小麻雀该如何在复杂世间生存,他表情温软下来:“当年朕没了母妃,父皇南征百战根本顾不上宫里,是姑姑一手带大朕,教朕识字读书。她不会的。”
像是要说服颜栢诗,燕云殊扭头扬唇灿烂一笑重复而坚定道:“她不会的。”
颜栢诗静默在原地,好半天躬身行礼,语气冷然:“但愿陛下没被舔犊之情蒙蔽双眼。”
燕云殊没有生气,扭头那刹笑容消失,他在看宁逾白:“朕知道。”
颜栢诗言尽于此,再无其他好说,初试时辰将到,颜栢诗告退:“老臣还得监考,先行告退。”
燕云殊挥挥手,隔着长长的回形长廊与宁逾白对视,直到对方被谷雨喊走,他方才收回视线。
贡院前些年没用上,修缮等事也无人问津。今年春闱再度提上日程,这里也像被爱屋及乌似的修整,里外焕然一新。便是连院外的高树也添上新装饰,挂满祈福红丝带,迎风飘扬。
微风吹过,不再是刺骨寒冷,拂过脸面甚至能感受到丝丝暖意,春天来了。
“荷梵,你说今晚摄政王会在哪?”他于这充满春的味道里问。
春天不单是万物复苏,还有繁殖繁衍。
荷梵低声:“长明殿居多。”
燕云殊往能看见考场的地方走,声音带着愉悦:“那好,晚些时候我们去长明殿。”
春闱初试筛选名单出来得极快,当日晚间燕云殊便在宣明殿的御台上见到了,翻看时候看见汤和泽这个名字,他取过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圈:“朕让你查汤和泽,有结果了吗?”
“还要再等等。消息是永乐那边传来的。”荷梵道。
燕云殊:“再去查查今日初试是不是汤和泽本人亲自考的。”
荷梵领命而走。
像汤和泽这种一门心思动歪脑筋的人,总得抓个把柄将其撵出考场,免得带坏春闱风气。
一说到汤和泽,燕云殊不免想到在汤和泽嘴里似只手遮天的永乐知府汤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