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姚心胸狭隘，善妒，”李杰半垂着眸，掩去眼中的情绪，淡淡道：“你以为凭你嘴上说一说，她就会放过你么？”

“她不放过奴，难道不该殿下来想办法解决么？”

李杰神色依然不变：“你违背合约在先，我为什么要想办法？”

“殿下说错了，”杜宝珠眸光一闪：“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若出现不可违抗的因素，导致乙方无法完成约定，此种情况不算作违约。”

“陈岳姚想要奴的命，奴不过小官之女，岂敢与她为敌？这便是不可违抗的因素。奴不曾违约，殿下难道想违约吗？”

李杰微阖的眼眸中风云滚动，薄唇勾起一角：“若是我解决了这个麻烦，就没有什么不可违抗的因素，违约的人便是你。按照约定，你需赔偿违约金一百五十万钱。”

‘违约金’三个字，李杰说得极为自然流畅，杜宝珠十分怀疑他偷偷做了练习。不过，李杰对现代词汇适应得这么快，倒是省了她不少口舌，也不和李杰计较了，维持着三分怒意问道：“殿下既然打算坚持合约，奴便要好好问问了。昨日若非有人相救，奴只怕已经死在陈岳姚手上，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此事？”

李杰不答，只是轻轻击了下掌。

茶室的门应声而开，之前领杜宝珠的小侍卫走了进来：“鹿鸣见过小娘子。”

“鹤锋办事不利，已经受过处罚，这是你的新护卫。鹿鸣不曾在我身边露面，由他跟着你，不会惹人怀疑。”

杜宝珠不看鹿鸣，而是直直望向李杰，玩笑似的问道：“既然殿下将他赠与奴，将来奴和殿下的命令若是相违背了，他是听殿下的，还是听奴的？”

李杰眸光微凝，认真打量着杜宝珠，好一会儿才开口：“自然听你的。”

一旁的鹿鸣也配合地掏出卖·身契送到杜宝珠面前。

他的卖·身契和之前鹤锋的制式相同，都是盖了官章的。只要杜宝珠拿着这张卖·身契，就算当街打死鹿鸣，也不会受到半点惩罚。

和两三百钱就能买到的鸦头不同，鹿鸣明显身手不错。若是市面上想买这么一个奴仆，少说也得上万钱。若是想要功夫厉害些的，更是有价无市。

李杰却将鹿鸣连同他的命送到杜宝珠手上，到底是诚意合作，还是认定了杜宝珠逃不出他的掌心？

杜宝珠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好一会儿，才接过鹿鸣的卖·身契：“鹿鸣功夫再好，也难敌四手。若是有人使计分散奴和鹿鸣，奴的命又该交给谁保护呢？”

李杰似乎没料到杜宝珠还敢和他谈条件，眉梢跳了跳：“凭鹿鸣的本事，不至于中这些伎俩。”

“那可说不准。”杜宝珠摇了摇头，道：“万一陈岳姚派来三十个打手，十五个在东，十五个在西，鹿鸣该先打谁呢？又比如，陈岳姚放火烧奴，又让弓箭手在远处射奴，鹿鸣是该先救火呢，还是应该先应付弓箭手呢？”

不得不说，李杰养气的功夫一流，任凭杜宝珠如何东拉西扯，他的脸上也没有多的表情，只是淡淡问道：“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奴想请殿下从今往后不要与奴来往，偶然遇见，也请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奴。如果有需要传递的消息，通过鹿鸣联络便是。”

乱世之中，皇族往往比平民下场还要凄惨。尤其是眼前这位，甚至惨到被几个太监关在房间里饿得啃墙皮。

杜宝珠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即便现在不得不拴在一条绳上，也不愿意在人前暴·露。之前说什么要毁约要如何，都是障眼法，她真正想和李杰商量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李杰眉梢微动，似乎有话要说，杜宝珠连忙伏地告饶：“请殿下恕罪！”

无论是谁，被人这般驳面子，都会生气。她抢先道歉，就是想打断李杰的思绪，让他发不出脾气。

这一招似乎成功了，面前的人只是哼了哼，到底没有发怒：“你害怕与我来往，到底是因为陈岳姚，还是因为其他缘故？”

这话怎么回答都不对，说害怕陈岳姚，岂不是在说李杰的势力不如田令孜？说因为其他缘故的话，李杰继续追问怎么办？

杜宝珠维持着伏拜姿态不敢动弹，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就像天上的太阳，奴就像夜里的星星，若是离殿下太近，奴便会被殿下的光辉掩盖，失了自己的光彩，还请殿下·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