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安抚住崔氏,闻喜也回来报信:“小娘子,行李都装上了。”
“那就出发吧。”杜宝珠一发令,车队便正式开拔,三辆马车仿佛龙的三节身子一般缓缓前行,碾碎了清晨的寂静。
到了春明门,果然有七八个穿神策军服饰的士兵在门口懒洋洋坐着。
这人数不对。杜宝珠眼神缩了缩,若无其事地放下车帘,心里却像是闪电般的闪过许多念头。
她早就侦查过,因为久不见刺客踪影,神策军早已懈怠,虽然还按照田令孜的命令守着各处城门,但不过是安排两三个人打着搜查的旗号强收过路费而已。像今天这样一次出现七八个神策军,绝对不合常理。
然而,若是真的得了消息,专程守株待兔的话,这七八个人似乎又少了些……
马车行进速度并不慢,不等杜宝珠理清头绪,已经到了城门口,只听见车外一道冷峻的声音道:“田中尉有令,出城须搜查,车中人请下车!”
闻喜和崔氏的贴身婢女赶紧扶着各自主子下车,杜宝珠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后面车上的奴仆也已经下了车,正乖乖站在一旁,等待神策军搜查。
宋文自然也在其中,他仍然穿着杜府一等细婢的水绿色衣裙,虽然长得高挑了一些,但略微低头做出害羞模样压低身形后,倒也不算太引人注目。
似乎感应到杜宝珠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镇定地点点头,便移开了视线。
他似乎带着奇异的魔力,只这一眼,便让杜宝珠安心不少,总算有功夫观察那几个神策军。
这几人似乎分作两派,其中一派是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领头,这会儿正挨着让镖师们捞开衣摆,查找着什么。
另一派就懒散得多了,软塌塌站着,冷眼看伙伴搜查人群,嘴上骂骂咧咧道:“我说宋三,你他吗的到底想找什么?今日可该哥几个发财的,你来捣什么乱?”
那个叫宋三的,正是带头搜查的年轻男子,对伙伴的抱怨充耳不闻,细白的手指仔细摸过每个镖师的腰间。
车队中的女眷见了,不由羞红脸背过身去。只有杜宝珠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中警铃大作:他在找宋文的伤疤!
宋文才受伤时,伤口全由杜宝珠打理,因此她记得非常清楚,那宋三手指碰的位置正是宋文受伤的地方。
只是,宋三一行人似乎并不清楚伤疤在前还是在后,围着每个镖师都转了一圈,却毫无收获。
“三哥,是不是找错人了?”搜完车队里的男人,宋三身边的伙伴忍不住低声嘀咕道:“武道会就是这杜家举办的,刺客毁了武道会,他们怎么可能还帮着这些刺客?”
“……”宋三闻言,阴冷的眼眸猛地一厉,转头看向了杜宝珠。
杜宝珠早已挪开视线,和阿娘一起略微背过身避嫌。被宋三看着,她也只当不知道,偏头看向闻喜:“去问问各位军爷,搜查完了么?”
“杜小娘子。”宋三慢悠悠地走向杜宝珠,拱了拱手:“在下宋文通。”
“原来是宋郎,久仰大名。”杜宝珠面上波澜不惊,客套地回了礼。
一旁的崔氏怕女儿吃亏,鼓足勇气往前迈出一步,半挡在杜宝珠身前:“这位军爷,咱们还要赶路呢,不知您搜查完了么,可否放行了?”
宋文通并不理会崔氏,只是盯着杜宝珠:“五月二十日,有人瞧见杜小娘子在平康坊经过,可有此事?”
五月二十日正是闹刺客那天。杜宝珠救下宋文之后,也做过一些布置,然而事发突然,难免有疏漏,被人瞧见也不离奇。
杜宝珠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平康坊是出了名的风流场,小娘子去那里做什么?去了之后为什么又要故意遮掩行踪?”
“郎君说话好蹊跷。”杜宝珠故作害怕地偷偷看了崔氏一眼,见崔氏神色茫然才继续道:“奴是良家女儿,哪里知道平康坊是老爷们消遣的地方?一时不察走迷了路,等发现不对之后,当然要掩去此事了。”
崔氏这才听明白:“娇娇儿,你怎么跑平康坊去了?那里可是……”
崔氏是名门闺秀,哪里好意思说出那些话,只好拿手帕捂住嘴,故作生气地瞪了杜宝珠一眼:“回头再收拾你!”
说着,转头朝贴身婢女红音使了个眼色,红音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荷包不着痕迹地送到宋文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