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方跟着杜宝珠悄悄出城，一路向城郊庄子逼近。

可他越走就越觉得不大对劲，这一片都是孙老板的田地，这么说来这凶手和孙老板还有些关联？

他一个两头受气的倒霉蛋哪敢得罪大人物，一见形势不对，就想派人向孙老板通风报信。

谁知，杜宝珠却早就防着他这一招，一路带了不少杜记的伙计，将衙役们盯得紧紧的，一点偷跑的空隙都没有。到了庄子，更是抢先动手砍断门栓，逼着刘仲方和凶手打照面：“庄子里的人听着，京兆府办案，反抗者一律按冲撞官衙处置！”

庄子里大多是本本分分的农户，光是听见‘京兆府’三个字就哆嗦着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有那两个手上沾了人命的死士见官府来势汹汹，想从后院翻墙逃跑，却被鹿鸣带着一众武师拿下，扔在刘仲方面前。

看船的老翁胆战心惊地借着火光一看，忙不迭地点头：“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两将王掌柜扔进运河的！”

杜宝珠朝刘仲方拱拱手：“刘府尹，这两人便是奴所指的嫌犯，还请立刻带回官衙审问！”

从抓捕到审问，刘仲方一路都被杜宝珠赶鸭子上架，直到坐回堂上才有口喘息的工夫。他连忙叫来幕僚，想去孙府走一遭。

可对上杜宝珠那小滑头，哪会有这般方便的漏洞给他钻？幕僚还没出官衙大门，杜让能已经带着笔墨纸砚赶到：“听说已经抓到嫌犯，刘府尹打算何时升堂审理？”

说着，还把手里的纸张摊开，分明是刘仲方敢徇私枉法，他就立刻上·书抗议的架势。

杜让能从前在中书省供职，官虽然不大，但是最擅长的便是行文，一挥笔便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千字长文。刘仲方看得脑袋突突的疼，只好承诺天一亮就升堂，绝不拖延。

杜让能这才满意地收拾好笔墨纸砚，牵着闺女回家。

送走这帮子瘟神，刘仲方彻底瘫倒在榻上：这京兆府尹实在太难当了！瞧着是三品的大官，可实际上谁也得罪不起，只能从平头老百姓身上刮些银子，还时常刮到宰相的穷亲戚，连好不容易刮来的银子都得原原本本吐回去。

他是管不了了，等任期一满，他立刻花钱寻摸个出京的好差事，这京兆府尹谁爱当谁当去！

然而，再懊恼也没用，天色一亮，京城的百姓便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纷纷涌向官衙看热闹来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升堂：“堂下二人，有人告你们谋杀长乐酒肆前任掌柜王得宝，你们认是不认？”

两个死士当然不认，大声呼喊冤枉。

刘仲方装模作样地捻了捻胡须：“这个……既然二人均不认罪，想来其中还有隐情，不如改日——”

他话音未落，一个瘦脸男人便越众而出：“荒唐！证人不问、证物不呈，办的是什么案？”

定睛一看，居然是刑部郎中郑顼。刘仲方心道一声‘糟糕’，怎么把他给招来了？

郑顼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性情正直，遇事敢言，若是被他缠上便极难脱身。偏偏他又刚好是刑部的人，这案子过问得合情合理，一时不好回绝。

刘仲方连忙示意衙役将郑顼拦住：“本官办案，你一个小小郎中怎么敢如此喧哗？”

郑顼却不害怕，昂着头跨入大堂：“刘府尹虽然官高，但案情审问不合流程，为何问不得？可是这中间另有猫腻？”

“胡说八道！”刘仲方矢口否认。

“那为何不询问证人，也不验看证物？”

“谁说不问了，这不是案情复杂，本官没来得及理清么？”

郑顼咄咄逼人，刘仲方没有办法，只好传唤那看船的老头。不出意外，老头毫不犹豫地认定两个死士就是他当晚所见的抛尸之人。

他有当晚收留他的老相好作证，证词无懈可击，刘仲方无法辩驳，只好当堂释放何万年。

衙役正要将两个死士收入监牢，刑部郎中郑顼又抬手叫停：“刘府尹且慢！”

还有什么事？刘仲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郑顼：“郑郎中难不成又瞧出什么破绽了？”

“破绽谈不上。”郑顼像是听不出刘仲方的威胁，仗义执言道：“如今虽然有证人指证这两人动手杀害了王得宝，但据我所知这两人与王得宝并无仇怨，为何突然杀人？是背后另有指使？还是被人冤枉？”

刘仲方真是恨得牙痒痒，这郑顼果然名不虚传，烦得厉害。说这两人是凶手的人是他，说这两人被冤枉的还是他：“堂下二人，你们为何杀害王得宝？”

郑顼来得突然，昨晚对口供时并没提及过这种状况。两个死士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牙关紧闭，拒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