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一边干等着这个待遇,扶苏挺久没享受过了。许是因为重活一次后发现很多东西都与自己记忆中不太一样,扶苏不仅不觉得伤心,还觉得挺新奇。
这样的父皇莫名让他觉得既陌生又亲近。
等嬴政让人来领他过去,扶苏起身理了理衣襟,麻溜地去见嬴政。
李斯他们已经走了,后头还有两拨人来了又去,这会儿屋里只剩嬴政自个儿坐在那。
嬴政正在净手,显然是准备用膳了,见扶苏进来了面色也不见怒色,反而和气地让扶苏坐到身旁。
扶苏认认真真跟着嬴政净手。
嬴政斜睨扶苏一眼,这么小一小子,一天到晚那么多主意,还敢自己带着李由他们往外跑了。他问道:“今天上哪去了?”
扶苏没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嬴政。
这事也简单,是程邈觉得人家是来砸场子的,扶苏看过对方提出的观点和改进的方法,感觉是批人才,就想亲自去见一见。
嬴政随意地把手擦干,瞅着扶苏问:“见上了?”
扶苏点头:“见上了。”他给嬴政介绍了一下许、谢两人,说他们带着弟子们在各国都待过,最后选择留在学宫那边。由此可见,他们的学宫办得好!
吹捧虽然俗气,但很有用!
嬴政听完就乐了:“听起来是他们货比三家,最后挑了秦国?”
扶苏道:“父王您这么说也没错。”
嬴政道:“他们之中可有墨家钜子?”
在许多人心里,重义轻生兴许是值得称道的事,但对于国君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这墨家钜子对墨家子弟影响力巨大,墨家子弟全都愿意为钜子交付性命,倘若墨家壮大到一定程度,墨家钜子无疑是无地之君!
扶苏说道:“没有。”按照谢老的说法,他们不过是墨家之中一个小分支,连被楚、齐、赵三支排挤的资格都没有,唯一比较拿得出手的是他们身上带着完整的《墨经》,内容比之宫中的藏本要丰富许多。
嬴政本就不想秦国多一个“无地之君”,既然这个墨家分支没钜子,扶苏想留下就留下好了。
只是想不到这玩票一样的学宫,竟真能吸引来两家子弟。
晚膳送来了,嬴政不再多说,让扶苏也先吃了再说。
父子俩这大半年来一起用膳的次数不少,气氛还挺融洽。
到吃饱喝足,嬴政还拎着扶苏去外面散步消食。
今天嬴政和人讨论政务讨论完了,用完晚膳天色已黑,宫中处处都点了灯。
夜色中的宫苑令人觉得有些陌生。
扶苏随着嬴政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开口问嬴政:“父王,您今天是不是生孩儿的气了?”
嬴政睨他一眼,不接腔。
扶苏认真保证:“下次孩儿去外面,一定会先禀报父王。”
嬴政闻言又瞅他一眼,说道:“你有空见天儿往外跑,我可没那闲工夫听你禀报。”
扶苏见嬴政愿意开口了,当即对自己随意乱跑的行为进行深刻检讨,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上课绝不逃课。
嬴政耐心地等扶苏检讨完了,才说道:“以后学宫里想法不同的人越来越多,你信哪一个好?”
扶苏老实回答:“孔仲尼说过,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百家之言有道理的我就信,没道理的我不信。”
人之所以有别于禽畜,无非是因为人有灵智,懂得分辨善恶是非,而不是人云亦云,听到什么就信什么。
扶苏仰头说道:“世上本就没有多少全知全能的人,父王想要铁器,会找铁匠;想要木器,会找木匠。学问上的事也是一样的,农学上的问题该找学农的人,法学上的问题该找学法的人,集百家之所长,所有难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这想法倒是和嬴政不谋而合,管他们是哪家的,只要有用便拿来用。
他会问这么一句,只是怕扶苏被人忽悠了,一头扎进沟里去。
比如跑去学墨家那什么“重义轻生”,动不动来个抹脖子自杀或者大义灭亲。
他可没这么傻的儿子。
对上扶苏灼亮的双眼,嬴政未置可否,直接转了话题:“你回国子学把时间安排安排,过两天把下午的时间腾出来,给你点事做。”
扶苏暂时不用上课,又还是个半大小孩,没必要一天到晚搞体能训练。就他这小身板,骑射什么的先随便练练就好,用不着耗上一整天。
扶苏有点疑惑:“父王您有什么事让我做?”
嬴政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他想了想,直接敲定了日期,“就后天吧,你去寻冯去疾,跟着他学学。”
冯去疾是管理政务的一把好手,儿子冯劫这次随军出征了,如果能够回来,父子俩一个文一个武,前途都不可限量。
扶苏没怎么接触过冯去疾,与冯劫也不熟悉,不过依稀记得他们父子俩才能都挺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