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把事情联想一遍,大概猜出来,这个小男孩逃出来想救自己的妹妹,没想到竟把自己搭上。
他转身往外走,经过狱卒身边时,冷声吩咐,“等他吃完,记得好好招呼他。我刘大请的烧鸡,他无福消受。”
狱卒愣了一下,点头应是。这是想让他们把吃的烧鸡全给吐出来还挺狠的。不过他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谁让这些该死的人贩子不干人事呢。
刘大往后面那个牢房走去,相比其他囚犯,朱贵阳的待遇就要苛刻多了。他被五花大绑绑在木桩子上,手脚全被捆住,就连吃饭,睡觉都不松开。为的就是担心他寻死。
死很容易,可杨置想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朱贵阳披头散发,嘴里还绑着臭袜子,好不凄惨。
刘大进来,没有给他松绑的意思,“你地窖里关的那个孩子,为什么没有杀他”
朱贵阳一动不动,刘大抽出佩刀,抵在他的下颚,“说,不说我割掉你的舌头。”
朱贵阳终于有了动静,他抬头,嘴里绑着东西,说话不怎么利索,但刘大很有耐心,一遍遍重复问话,终于弄明白,对方说了什么。
原来他丢了地契,他以为是那个小男孩拿走的,就想饿死他,逼他交出来。
事实上,那些地契早就被张州判使人偷走了。后来对方交出来,成为朱贵阳定案的证据之一。
刘大猜测那小男孩原本是想接近朱贵阳,找个机会杀他,没想到被朱贵阳率先发现。
哎,这孩子也真是不走运。
刘大回去后,把关于小男孩的事情跟杨置说了。
杨置点头,“我已经给他找到收养他的人家。明日你就送他去吧。”
刘大对这孩子很喜欢,这么点的孩子就想着为妹妹报仇,实在是勇气可嘉。
他忙问,“大人,我能问您给他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吗”
杨置笑道,“这家男人是个货郎,和娘子成亲十年,也没个孩子,刚好听说我们想要找人收养,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刘大听到,放了心。
第二天,陆时秋来府衙找杨置。正好碰到刘大送小男孩出去。
小男孩看到陆时秋冲他拱手行了个礼,那姿势分明是学士礼。
这孩子念过书
陆时秋怔怔看着他。
小男孩抬头,面露感激,“多谢叔叔救命之恩。”
陆时秋唬了一跳,“小兄弟,你是谢错人了,救你的人是杨大人和刘护卫,我没有帮到你好。”
小男孩抿嘴一笑,也不与他争辩,率先往外走。
刘大刚开始很惊讶,没想到他居然开了口,第一个要谢的人居然是陆时秋。
虽然他们是陆时秋的那封信招来的,但是救他的人是他们啊。
这孩子居然一点也不感激,哎,有点伤心。
陆时秋回头看了眼那个小男孩。几天没见,他脸上倒是长肉了。
陆时秋回头,转身进去。
杨置看到他来,倒是没有太惊讶,“你不来,我也要请人把你叫过来了。快坐下吧。”
陆时秋眼睛一亮,随意找了个椅子坐到他对面,“大人已经查好了”
杨置点头,“我已经审过那些人贩子,他们也供出两个衙役。我已经让属下快马加鞭,把人压到府城。到时候一块判刑。”
陆时秋微微皱眉,“这么说方县令没有参与”
杨置愣了一下,点头,“对。”
说实话,陆时秋很失望。这次没能把方县令扳倒,可他也知道杨置只是临时派出来的巡查御史,他没办法插手下面官员的事务。
“陆兄弟可是有难言之隐”杨置见他表情立时变了。出于礼貌,随口问了一句。
陆时秋也没有瞒着,把方县令所犯之事全部说了一遍。
杨置倒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听到方县令也是个尸位素餐之人,当即表示,回京后一定要参他一本。
陆时秋立刻道谢,“太好了。我们盐俭县又能有好日子过了。”
杨置点头,“马上就是春闱,到时朝廷说不定会派个年轻一点的县令到下面。新官总是充满干劲,你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陆时秋更高兴了。
如果派来像顾大人一样的官员,那就再好不过了。
三日眨眼即过,犯罪之人在菜市口问斩。
围观百姓自四面八荒涌来,犯人全部被反绑,跪倒在地,刽子手手举大刀,一声“吉时已到”,斩字火签扔下。刽子手手起刀落,十几颗人头当即落地,尸首分离,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而此次犯案最重的知府朱贵阳此时已经吓尿了。他到底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平时色厉内荏都是对别人的,眼见着刀子要落到自己身上,吓得三魂六魄都丢了一半。
杨置作为监斩官坐在台上,待刘大高喊一声“吉时已到”,杨置立刻扔下一个剐字火签。
话落,衙役将一张渔网缠在朱贵阳身上,所谓三千六百刀就是每个网眼都要割一刀,所以又称鱼鳞剐。
刽子手拿着刀在朱贵阳前大肌上割一块肉抛上天,这叫“祭天肉”;
朱贵阳发出一声惨烈尖叫,整个人抖成风中树叶,鲜血当即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抱着一只流浪小狗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弯着腰,把狗放到地上,那狗骨瘦如柴,显见饿极了眼,闻到有血腥味,当即四处寻找,很快便发现那块“祭天肉”,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它三两下把肉吃进肚子里。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小男孩勾起唇角,眼底露出诡异的光芒。
陆时秋站在菜市口后面的酒楼二楼,可以把菜市口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小男孩的出现让陆时秋微微一怔,他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个小男孩很悲伤,明明是笑的,但他就是觉得他心里在流血。这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孩子。
而另一边,杨置经过短暂惊讶后,很快收回视线,冲刽子手沉声吩咐,“继续”。
刽子手一刀接一刀往下割,肉一片一片往下扔,朱贵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让人不寒而栗。
除了与朱贵阳有仇的百姓还兴致盎然地看着,其他围观百姓从一开始热情的高涨,到后来的不忍直视,太血腥了。
“杀得好这种人死有余辜。”张又新拍着栅栏。
陆时秋笑了笑,“是啊。”他冲对方拱了拱手,“还没恭喜伯父升了一级呢。”
“家父也是因祸得福。”张又新笑了起来,“此事多亏三哥,母亲已在府中设宴,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去吃一桌丰盛的酒席。”
陆时秋笑了笑,“张夫人太客气了。”
他拍了拍张又新的肩膀,“你这嫡母确实与众不同。”
做为客人,陆时秋接触张夫人的机会不多,但两个女儿对张夫人印象非常好。一个有地位的官家太太对平民出身的孩子都能和颜悦色,可见她本身不是个刻薄之人。
张又新点了点头,“是啊。”
又看了一会儿热闹,今日长刑的刀数已经结束了。
剐刑头一天先剐360刀,既要保证数量,又不能让犯人死了,所以会分三天执行,一天比一天多,直到犯人气绝身亡。
陆时秋和张又新下了楼。百姓渐渐散去。
陆时秋明日就要回盐俭县,他昨天写了一封信,想让杨置帮忙带给顾永伯。
便逆着人1流往菜市口方向走。
朱贵阳被衙役拖回牢房,那个小男孩抱着小狗往回走。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小男孩冲陆时秋笑了笑。
陆时秋冲他点了下头,摸摸他的头,“你要往前看,别再难过了。”
小男孩怔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
陆时秋目送他离去,直到张又新推了他一下,他才回神。
不知何时,杨置已经站在他身边。
陆时秋忙打起精神,把自己所托之事说了一遍。
杨置接过信,一口答应,“举手之劳。”
陆时秋冲他大大行了个礼,“此事多亏杨大人,坏人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请大人受草民一拜。”
杨置扶他起来,“陆兄弟严重了。是本官失职才是。”
陆时秋摆了摆手。他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
杨大人只是大理寺少卿,根本管不了河间府,如何能怪人家。
两人闲聊几句,就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