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萝差点悲泣出声,为什么她也要去!
迁葬算是大事,亲儿子在场算是理所应当,但是她去算什么?
“可是陛下,贫道去的话,似乎名不正言不顺。”芙萝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这样未免有损陛下的英明。”
她其实就是不爱去,不想去,就算只车里坐着,一摇三晃的,简直感觉骨头都要被要散了。
“你不是修道吗?”容衍突然来这么一句。
这句来的莫名其妙,芙萝不明所以。但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不管怎么话说明面上她的确是修道。
“民间迁葬的时候,听说会做僧道陆场,你不是可以派上用场吗?”
“……”
芙萝一下陷入了诡秘的安静里,容衍这话真是太绝了。
不过她还真的不会超度人!
“陛下说笑了。”芙萝笑的有些勉强,“皇太后迁葬,应该请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水陆道场。我这……”
她难道要念上几句太上清静经吗?
“方才你不是自称贫道吗?”容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满脸无措,“既然是修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还不如去路边的野庙里随便拉出一个出来。芙萝腹诽。
她低头下来,原本站的笔直的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左右摇晃。这是她的习惯,每逢觉得委屈了,就是忍不住这样。
容衍自然也知道,他原本压抑的心情竟然因为她这样有了一丝半点的松动。
“不乐意?”他故意问。
“自然不是。”芙萝瞬间就换了一张脸,“只是我道行不深,恐怕当不起。”
“这倒无碍。”容衍笑了笑,他看了看芙萝,“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你带回宫里来?”
“是因为陛下让贫道给陛下讲经。”芙萝又道,“不过前几日之后,陛下应当还有担心我的意思吧?”
她简直就是一只狡黠的狐狸,在他不经意间,就迅速的捕捉到各种破绽,然后四两拨千斤的挑起,带着一抹似乎与生俱来的妖媚和狡黠。
“……陛下大恩,阿芙没齿难忘。”
说着她抬手起来,双手交叠在一起举过额头。她慎重其事的往容衍一拜。
她这般,倒是让他原本有些轻松了的心情又紧绷了起来。
“不必如此,表妹。”
容衍把表妹两字咬的更重了些,她似乎还能从中听到些许的气急的声音。
芙萝有些奇怪的仔细想了下,自己似乎没有戳到他的痛处。
她心思转的飞快,瞬间想了好几个他脾气不对的时候。
“嗯,表哥!”芙萝答的干脆。
容衍望着她,芙萝对他笑了笑,“没规没矩。”
芙萝却是不怕的,其实到了这会也没什么可怕了。
不过芙萝还是低头应了下来,“是。”
“你给我说说道经吧。”
容衍这话让芙萝脸色都变了,她这修道,自己心里清楚,都是吃喝玩乐来着。家里不过就是要她去躲风头,哪里可能真的要她去修道。
要是真修出个什么,临海大长公主可能第一个就要把她拖走。
芙萝脑子倒是转的飞快,直接和容衍说太上清静经。算是她平日里背的滚瓜烂熟的一个,拿出来唠唠叨叨,芙萝感觉自己现在和外面那些跳大神的神棍似得也没啥区别。只是她不会装神弄鬼罢了。
容衍就坐在那里听着,她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天生的嗓子,和她那副艳丽面孔倒是不怎么搭。
柔柔软软的声音和春风似得,吹拂在人面上,带来一股惬意。
容衍忍不住闭上眼,靠在那里。
芙萝小心的看了下,觉得容衍说不好睡着了,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她嗓子才一低,那边眼睛闭着的人就开口,“怎么不说了?”
芙萝胆大包天,“陛下在听吗?若是在听,陛下这倒是不像在入定啊。”
“若不是,阿芙陪着陛下说些别的可好?”
容衍并不在意这些神神道道,他是沙场上杀出来的人,这些东西听着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听一听。
他不信报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绸缪来的,能有今日的一切,不是他求神拜佛来的,是他一步一步,拿着自己的命,走在别人都不愿都不敢去的沙场,拿着自己的血肉给换来,蛰伏起来,小心的窥探时机。
鬼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听着她那么一本正经的在那里说经,心情似乎也真的跟着她的话语平静下来。
“陛下要不要说点别的?”芙萝问。
她就一本太上清静经背的滚瓜烂熟,再这么说下去说完了她存货就真的空了!
“也好。”容衍点点头,“说点姑母和你的事吧?”
芙萝愣了下,她想了想,“陛下想知道点什么?”
“不想知道点什么,你随便说吧。”容衍靠在那里。
“娘和爹其实并不对付,”芙萝脑子里转了一圈,“小时候还记得爹娘在一块,不过爹娘脾气都不对盘,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吵。爹不是个轻易退让的人,而娘也脾气火爆。吵起来的时候,嘴上吵凶了,还会动手。”
芙萝说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临海大长公主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手上力气不小,夫妻两人吵架,吵到后面就是动手,郭忠自持身份,最后结果就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她年幼时候有幸看过几次。
“动手?”容衍看向芙萝,见到她脸上的笑意,“看你这样子,姑母一定没有吃亏。”
“没有,娘把爹给打了。”
而且打的时候郭忠一口一个有辱斯文,结果临海大长公主一头直接揍过去直接说打的就是斯文。
主子们打架,奴婢们没有上去拉架的道理。全都跪的远远的,都当做没看到没听到。等到打完了再过去收拾残局。
容衍想象了一下那个局面,忍不住笑起来,芙萝也在一旁跟着他笑。
“后来阿旭出生之后,爹娘也就不见面了。”芙萝说起父母彻底分居,倒是没有半点伤心,冷淡的很。
容衍察觉出她的冷淡,“你不伤心?”
“陛下当年可曾发觉英国公对我有半点亲近的意思?”芙萝浅笑,“都一样的,亲娘在,还有我和弟弟的一席之地。可是父亲那里,却没有我们姐弟的地方。”
芙萝说着满脸感激看向容衍,“若不是陛下,还不知道阿旭那里要怎么办。”
这感激听起来倒是真心实意,容衍靠在那里,他看着她,脸上神情淡淡,只是专注的眼神盯的她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芙萝两眼就盯在自己的脚下,过了小会都没有听到他说话,两眼又抬起来,“表哥?”
这一声表哥像是戳到了他哪里,原本静静坐在那里的容衍又转头过去。
娇娇滴滴的表哥敲到了心头上。和羽毛在心头上慢慢的挠,和几年前不一样,细细密密的痒从心脏上一路慢慢的窜上来,完全不难受,可也忽视不得。
容衍的手握紧了,他将她放在身边,不过日复一日,在长年累月的相处里,将他心底那些无法言说的执念淡去。
他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陛下?”芙萝好半会没见着他出声,被他看得浑身上下寒毛直竖。被这狗男人看的时候,芙萝总是有点忍不住身上绷紧,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真的受不住。
“就当我还了当年你的情分。”容衍说着去拿桌上的茶盏。
茶盏里的茶已经凉了,但容衍没有撤换掉的意思。他这人就是恋旧,可能早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靠人施舍,久而久之,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他也会珍而重之。茶水也一样,哪怕凉了,不喝到最后一口,他就不会叫人撤走。
人也是一样,对他的情分,他都会小心的记下来。
当年他地位尴尬,也就芙萝经常往他这里跑。
来的时候少不得要拉着他耳鬓厮磨一番,对他来说欢喜又羞涩,算是那段时光为数不多的柔软。
他喝茶的间隙往芙萝那里一看,立即看见芙萝满脸奇怪,眼里全是茫然。显然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顿时容衍持着茶盏的手险些没把茶盏给捏碎。
“谢陛下。”芙萝压根就不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干了啥,除了她一脚把容衍给踹了,还要凑到他跟前,一脸被逼的,自己根本没有和他分开的意思,哭哭啼啼,挥舞着手绢,还个定情信物都和生离死别似得,绿茶白莲的清香飘了恐怕有五里开外。
其实那个定情信物,只有他给她的,芙萝没有什么还赠给他。所以也是单方面的还回去而已。
她记得当年对容衍干的大事就这么一桩,其余的她压根就不记得。
不过既然容衍都这么说了,自然赶紧的认下。
容衍坐在那里,嘴唇稍抿,露出点略带自嘲的笑。
他似乎没了和她说话的意思,自己做自己的事,批阅面前的公文。芙萝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局促的意思,开始还有些无聊,小会之后,她就凝神聚会起来,两眼里精神集中,端坐在那里,简直比容衍都还要多出几分自在从容。
那副自在的小模样,戳在那里,就算他想要忽略也忽略不得。似乎他这个人在这里,对她没有太多的影响一样。
容衍险些把自己手里的笔给掐断。
他留她在那里未必没有惩戒的意思,她喜欢热闹,最是耐不住寂寞,一个地方也呆不久。现在她坐在那里逍遥自在,老神道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至于他在不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关系了。
倒显得他像个多余的。
黄孟进来的时候,就觉察到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黄孟虽然少了点东西,但在这事上却没少根筋。
他含笑看了一眼芙萝,而后对容衍禀告,“几位臣工在外求见陛下。”
容衍嗯了一声。芙萝这个时候抓住机会,一下从绣墩上起来,“陛下有要是要处置,贫道告退。”
容衍脸上越发僵硬,他看也不看她,“好。”
芙萝得了这么一句,立刻如获大赦,从殿内就往外面窜。
她自己想些可乐的事,不过坐久了是真难受。
这个时候那些人来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