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阴柔的很,但覆在那张骨肉上,却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似乎是强行把那张脸给蒙在了并不适合的骨头上。看着似乎还好,可是在芙萝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奇怪。
芙萝没见过这个人,她的记性并不坏,尤其京城内走动,和自家来往多点,她都会记住他的身份和长相。
但是这个人她却半点印象都没有,既然没有,自然没有见过。
她压下快要到心头的那股阴冷,对他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后她往那边过了下,和宾客说几句话,靠近那个青年的时候,她嗅到了一股药味。
今日宾客满座,女官们办事自然是力求尽善尽美,厅堂里都用了雅致的熏香,熏香不求浓只求恰到好处,在清雅的香味里,那股药味就越发的明显,药味里还混着血腥的味道。被四周的那股熏香一衬,就格外的古怪。
芙萝一时半会的也分不出来,那股味道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只是让身边的侍女去准备好一些应对突发情况的伤药,以及大夫要坐在那里不能随意走动。
今日的宾客里怕是也有受伤了的人,若是一个不注意,在公主府里出了事,就算和公主府没有半点关系,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大好的日子,终究还是不要出事才好。
青年坐在那里,见着芙萝在对他点头示意之后,便回头过去,再也没有往这边看。
他坐在那里,眼底里涌出一股阴鸷。他如同蛰伏的野兽盯上了那个纤细的声音。
“这里是公主府。”坐在他身边的韩悦察觉到他的暴躁,轻声提醒。
这话听在青年的耳里,不但没有半点作用,反而让他更加焦躁。
“你原来就没有好完全,今日出来已经是极限,如果出了什么纰漏的话,恐怕在完全恢复之前,恐怕都不能出来了。”韩悦沉声道。
“你威胁我?”青年径直看向韩悦,话语里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冷。
韩悦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被青年的话语影响到,“不敢,我只是在告诉你如今的情形罢了。”
“我和你说过,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去忍耐。如果你连现在都忍耐不了,将来恐怕也指望不了。”
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悦并不在乎他的心情如何,只是抬手倒了一杯茶给他。
青年捏着手里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大长公主这里的茶倒是好喝,不如多喝几杯。”韩悦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青年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可韩悦却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他持起另外一只茶杯,好整以暇的喝茶。
过了小会青年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离开。
韩悦看了一眼,只是笑了笑,并不阻拦。
厅堂里人来人往,芙萝帮着郭旭招待了一下,然后就让他自己去应付了。
郭旭又不是普通的少年,迟早是要自立门户。没有总是在母亲和姐姐的羽翼下呆着,有些事她教一教,也该学起来了。
芙萝忙的脚不沾地,这寿宴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了。
过了小会,她出来喝口水歇口气,金秋时分,已经没了夏日里的那股燥热,反而还带着一股凉意。
屋子里头人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在里头呆久了,就觉得头晕,喘不过一口气来。
芙萝出去在外面站站,透透风又能喘口气。
“仙师?”
芙萝靠在那里瞧着枝头上开了的木樨,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唤她。
芙萝回头去看,却见着贺琬在那里。
自从清凉殿里那一面之后,芙萝倒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贺郎君?”芙萝见着贺琬,“今日你也来了。”
“大长公主寿宴,怎可不来。”贺琬客气道。
“大长公主身体安康,寿比南山,一定会是洪福齐天。”
芙萝听着贺琬这话,笑了笑,“多谢。”
她见着贺琬欲言又止,“贺郎君是否还有话和我说?”
贺琬看了眼芙萝四周,芙萝让侍女们都退后了些,见着侍女退开,贺琬低头,“仙师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可还好?”
贺琬这段时间听说了芙萝和新帝的不少传闻,有当年的那些陈年往事,还有那些在京城里关于她的那些流言。
他听在耳里,只为她担心。
“还行。”芙萝笑了笑,眼前少年人的担忧直接就摆在眼里,干净的和清澈溪流一般,干净动人。
“仙师。”贺琬迟疑了小会,终于鼓起勇气,“如果仙师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但凡我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尽力相助。”
少年人给出的承诺一字字从嘴里说出来,带上了一股认真。
听上去倒是很动听。
芙萝如果真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恐怕也要被贺琬这份认真给打动了。可惜不是,知道贺琬这承诺说出来,也仅仅只是承诺而已。
哪怕他是认真的。
“多谢。”芙萝看着少年人极其干净的眼睛,心里为这少年的干净认真而感叹,她不由自主的也少了点揶揄,“你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仙师若是想要出宫……”
“郎君。”芙萝出声打断他,“这时候该回去啦,要是贺老尚书不见着你,恐怕会担心的。”
芙萝见着少年人欲言又止,不由得笑,“谢谢郎君,不过郎君也需得保重自己。”
“前途无限好,得好好把握。”
芙萝说着,对贺琬点点头,“郎君回去吧。”
说罢,她对贺琬一点头,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过去。
贺琬看着芙萝离开的背影伫立了小会,满脸的怅然若失。
他离开之后,方才和韩悦坐在一起的青年走出来,满眼阴鸷。
芙萝走出去没多久,公主家令就过来,“仙师,外面来了个一位贵客。”
芙萝有点奇怪的看着他,家令吞吐道,“可是那人恐怕需要仙师亲自去招待。”
她一听,直接就往外面走,果不其然,见着容衍带着黄孟还有陆蓉站在那里。
“您怎么来了。”芙萝见着容衍吃惊了下,她快步走过来,看了看容衍身后,除了两个人之外还真的没有带上其他的随从,看起来比个小官都还要简单。
“今日姑母过寿辰,特意过来讨杯酒喝。”容衍答道。
他说的风淡云轻,似乎就这么过来,也没有半点不好的。
“您直接过来就行了,怎么还……”
芙萝说着,忍不住看了看容衍身上的那套衣裳,和宫里穿用的,在燕王时候就穿用的半旧衣裳不同,今天倒是换了一套崭新的,只是天青的颜色,并不鲜亮,上面偶尔被光线折射出来的暗纹,透出些许低调的奢华。
容衍笑而不答,芙萝也从他嘴里撬不出话。
之前宫里已经来人,送过几次寿礼了。但也没人和她透露半点容衍要来的风,现在要腾出位置出来还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