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萝低头看了一眼陆蓉手里端着的药,黑漆漆的泛着一股浓厚的苦味。
“仙师,请吧。”陆蓉见她不动,不耐烦的把手里的药又往她手里送了送。
芙萝从她手里把汤药接过来,才喝了一口,立刻眉头蹙起,转头全都吐了出去。这还不够,芙萝还一把就把手里的汤药泼在地上。
陆蓉离她近,躲闪不及,直接身上就沾上了一大片的药汁。
陆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好心好意伺候你,你怎么还不知好歹?”
芙萝抬头看她,眼神鄙夷,“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陆蓉被芙萝这话问的“你”了一声。
“身为宫廷女官,应当是以贵人为重,我问你,我已经病了一夜,水米未尽,你把这药直接送到我跟前。你是想要熬坏我的肠胃是不是?”
“宫里的规矩不说,就算是外面的那些人家,也不会直接抓着我灌药。你说你是好心好意?还是歹毒心肠毁了我底子?”
芙萝虽然还在病中,但是通身自小养出来的气势还在,她平常等闲不和人红脸,但是一旦发作,绝对是能打得人措手不及。
陆蓉目瞪口呆,她挂着淋漓的裙子,对着芙萝的指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为女官,却不知宫中规矩,照着自己的心思随心所欲,是给你的脸面说好心好意?”
陆蓉被说的哑口无言,明明芙萝说的她都没有想做过,可是偏生却没有一句能反驳的。
“看来,你病好了不少。”
容衍从外面走进来。
陆蓉听到容衍的声音,喜形于色,叫了一声殿下,就回头往他看去。
陆蓉满脸委屈,她低头看了自己被药汁弄脏的衣裙,“殿下,仙师她不肯喝药,而且……还发了脾气。”
容衍径直看向床上坐着的芙萝,坐在床上的美人脸色并不好,哪怕退了高烧,脸上也是惨白的,没有多少生气。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浓烈。惨白的脸色将那份浓艳逼人的美色,转化成了柔软凄楚。
一头乌鸦鸦的柔顺黑发从垂了下来,披在肩膀上。
她看着容衍小会,掀开了被子。径直从床上下来。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一夜出了一身大汗,到了这会还没有干透,内里的中单黏在身上。
芙萝直接赤脚踩在地上,病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又有那么几分娇弱不胜衣的意味。
“你来了。”她躺了一夜,什么都没吃,方才怒斥陆蓉的那些话,用掉了留存不多的力气,此刻她的话很轻,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容衍低头见到她踩在地板上的脚,“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殿下请问,我家可还在?”
芙萝说着,眼里泪光盈盈,她不等容衍说话,她却已经是盈盈一拜,跪是坚决不能跪的。她连自己爹娘都没有跪过,最多只是每逢大节日入宫拜见先帝,跟着临海大长公主拜见帝后,就那样,先帝都还要说一家人不用学得那么多的规矩。
她这双膝盖金贵的很。
芙萝只是慢慢的行了个宫礼,眼神凄婉,“我知道殿下现在恨我,我无话可说。现如今也是我的报应。”
啊呸,报应个屁。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嫁他,也没想过嫁太子。只不过她没料到容征是个没用的,继位才三年就让容衍给顶了个四仰八叉。
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丘八,就这狗玩意儿,跪在地上给她擦脚她都要踹到一边。也就唐太后和郑皇后两个对她严防死守,生怕她把她们的好儿子好夫君给叼走了。
她在男人上面,向来眼光很高,如果容衍的样貌不是她好的那一口,她早就直接和他一刀两断,都不会和他有任何牵扯。
可是现在看来,她还不如当初直接把容衍给踹了。
她当年是怎么觉得容衍是个小可怜,就算被渣被分手,最多躲起来哭一阵就安静了的老实人??
话说回来,容衍又没失身!到她面前讨什么公道啊!
芙萝心里骂娘,脸上还得继续端着凄婉的楚楚姿态。
做出这幅模样对她来说着实信手拿来。
“我对不起你,当初的事,一切都是我自己所想所为,我娘只不过是太顺着我了。和我爹更是无关。”
“我们家里在朝堂里清贵有余,却没有什么实权。现如今,更是对殿下毫无威胁。殿下如今正要向天下表明你是清君侧,一心为公,而不是为了别的而来不是吗?”
芙萝抬头,依然是那么一番楚楚姿态,“一切罪责都是我的,如果殿下愿意给我一条生路,从此之后我愿意独自一生。”
骗你的。
她才不会呢,做道姑可好了。可以和各处贵公子往来,都不必遵守那些臭规矩,再加上父母早就给她田地。
贵女不嫁,并不什么伤风害俗。反而哪怕兄弟们结婚了,侄子们还要给她养老呢。
她说的都合情合理,不过就是解除婚约而已。又没少块肉,何必抓死不放?高抬贵手放一条生路,彰显了燕王的大人大量,又凸出他的记旧情,对于眼下乱哄哄的局面,于他来说有益无害。
芙萝见到容衍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化,又道,“倘若殿下若是还不觉得解气,我愿意以命相抵。”
说完这话,容衍突然轻笑,原先笑声很轻,而后笑声越来越大,朗声大笑。
笑的不可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