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表妹”听在耳里格外柔情辗转,听得芙萝抖了半身的鸡皮疙瘩下来。
若是仔细探究,似乎还能探得里头几分情绪。
芙萝是不怕的,更何况怕了也没有用。
“表哥。”芙萝毫不退却,直接回了一句,比方才容衍一声表妹还更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这下所有人都神情怪异的偷偷望着他们两个,尤其是那些瘫跪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少女们更是惊疑不定的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那娇滴滴几乎能滴下水的表哥,让容衍嘴角的笑都僵了下。
他倒是忘记了,若论装模作样,她也是其中好手,这里头的功夫修为比朝廷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逊色。
心头的情绪激烈的翻涌,他沉默的压下心头的情绪,不愿意让她更得意一些。
她的脾气和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只要他流露出半点不同,她恐怕回去就能开心上大半夜。
狡猾的比山林间的狐狸都还要难对付。
“大侄儿,这不够吧?”临海大长公主不懂见好就收,她过去,狠狠的盯着地上的少女。
“阿芙都伤成那样了,她倒全须全尾的,这说不过去吧?”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少女,少女姓陈,父亲也是容衍手下的人,新贵乍起,没有人管着,难免有些昏了头,从而做出背后说人长短。被人抓了个正着,还要那般被同龄的少年拖去见长辈,心急之下,竟然动了手。
可是没想到,临海大长公主也不是个吃素的角色,狠起来不是打人脸,而是直接冲人命去的。
“姑母的意思?”容衍回去问。
陈女的娘见状吓得直接抱住临海大长公主的腿,“大长公主,我给你磕头,求你高抬贵手!”
“我家阿芙被你家的小荡·妇给刺的一手鲜血淋漓的时候,可没见着她高抬贵手呀。”临海大长公主信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身从市井里滚出来的脾气,发作起来叫人措手不及。
临海大长公主不是不怕,但只要事关自家儿女,她就不知道怕是怎么样的了。
“娘。”芙萝轻轻的拉了下亲娘的袖子,刚刚容衍说要找这家的男人,差不多是要对命脉下手了,现在还是最好见好就收。
临海大长公主没管。
“这爹娘没教好,不关我的事。但是伤着人了,那就和我有关系了。”临海大长公主瞧见主人家要过来和稀泥,心里冷笑,“主人家也不要说大好的日子,不要伤了和气,这小□□下流胚子竟然在你家老夫人的寿宴上伤人,说难听点的,谁知道这小贱胚子不是借着这个机会来咒你家老太太呢?”
“你们要是个孝子孝媳,那就别在这里头充好人糊弄过去。要不然你家老太太要是有个什么事儿,都是你们这几个不孝子孙惹出来的!”
临海大长公主一张嘴和刀子一样,说的一群人都下不来台。尤其吴氏原本还想要过来劝劝,毕竟寿宴这种大好的日子,竟然弄得哭爹喊娘的确实不像样。
可是临海大长公主这么一说,原本要劝的话一下就堵在嗓子眼里,死活说不出来。
这大长公主说起来身份尊贵,可是一张嘴比她们村里的泼妇都还要能说会道。几句话下来简直能把人堵的翻白眼。
“哪只手动的,就把那只手给砍了,留你嘴里的一条舌头,已经是恩德了,还指望我大发善心?我给你发善心了,回头你们全家都来捅我家的刀子是不是?!”
这话已经是诛心了。
芙萝拉住临海大长公主,“娘我没事。”
“缺心眼的丫头,伤的是你,这善人做不得。”
临海大长公主说完,容衍已经过来了,他看向临海大长公主,满脸的真诚,“姑母若是信得过侄儿,那么侄儿去见这家的主君,到时候想必这家一定会给姑母满意的答复。让自家人动手,总好过自己亲自来。”
容衍这话说的临海大长公主喜笑颜开,“那姑母就放心了。”
说完,她一把搀起芙萝,瞧着芙萝手上扎的布条,心疼的难以言喻。
寿宴上出了这么一桩,也别想吃下去了。临海大长公主直接带着芙萝回家去。
临海大长公主到了家里,瞧着芙萝的手,心疼的要掉眼泪,“我生养你二十年,都舍不得让你吃半点苦,那几个小娼妇,若不是有人拦着,我非得把她们手都给砍了不可!”
临海大长公主不是良善人,她和弟弟自小就没了亲娘,在家里靠着看继母的眼色过日子,前二三十年在市井和人情冷暖下,磨砺出一身的暴脾气。而且说得出做得到,平常女子吵架只是争个嘴上高低,在她这里是要真的动手的。
“娘,没事。御医说伤口浅,养几天就好了。”
“你可别骗我,伤口浅血还能那样流?”说着临海大长公主又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她狠狠剐了一眼儿子,“和你姐在一块,你也不激灵一点,这么多年好菜好肉的养你,长得那么高的个子,竟然还要你姐来挡!”
郭旭被骂得抬不起头,亲娘虽然宠他,但是怒火上头,要是敢去说话,一律打成顶嘴。到时候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娘,真的没事了。”芙萝瞧了一眼手上,容衍处理及时,现在只要不碰水,也没什么大事了。
“说起来,姐姐。”郭旭战战兢兢抬头,他满脸好奇,“刚才燕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姐姐抱起来。是不是他对姐姐还有心思啊?”
这么一说,临海大长公主也想起来了,刚才这一路上她光顾着一心都扑在女儿身上了,竟然把这桩都给忘记了。
她忍不住回头过来,“阿芙?”
“可能吧。”芙萝说的有几分漫不经心,“看上去,他好像还没死心。”
的确是没死心,男人可比女人要绝情多了,倘若真的对她半点情愫都没有,才不会管她呢。怎么可能还会那么着急。
“他的心思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芙萝坐在那里。
临海大长公主犹豫的坐在那里,几次欲言又止。
女官进来,说是燕王那里来人了。
芙萝抬头一看,就见着陆蓉来了,陆蓉的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
宫里的女官都穿着藏青色的袍子,学得是外面朝堂上官员的常服款式,只是有身份一点的女官上面会有其他的花样。
临海大长公主扫两眼,就能知道来人地位高低。
“殿下令我给仙师送药。”
陆蓉说着把手里的小箱子递给芙萝,示意芙萝起身来接。芙萝动也懒得动,直接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接。
“这是殿下让我亲自送过来的。”陆蓉见状道。
芙萝听后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继续叫丫头接过来。
丫鬟桃杏直接毫不客气从陆蓉的手里把那只小药箱给“抢”了过来。和芙萝站在一处,主仆两个一同气焰嚣张。
陆蓉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陆蓉也是家里娇养出来的,见着芙萝这般行事,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
“殿下可还有什么事吩咐?”芙萝问。
陆蓉僵硬着脸,“没了。”
“那有劳你了,退下吧。”芙萝冲她笑笑,几句话就打发她走了。
“仙师难道没有话说?”
芙萝被陆蓉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她想了下,过了小会十分真诚的道,“告诉殿下,我十分感激他。他永远是我最喜欢的表哥。”
这话险些没让陆蓉一张脸扭曲到一块,什么叫做有恃无恐,恐怕现在就让陆蓉给完全见识到了。
陆蓉回了宫,把芙萝的那些话直接和容衍说了。
上面的容衍听了之后,好半晌都没有回应。陆蓉在容衍身边已经呆了一段时间,自从她父亲陆江投机过来,她也就自荐成了一名女官。开先燕王并不收她,只是他身边不需人伺候,还是她干脆扮作了男子偷偷混入进去,虽然没几天就被燕王认出女儿身,并且丢了出去,但她还是孜孜不倦的往他跟前跑。
就是凭借着这股死缠烂打,才让她留在了燕王身边。但是燕王也不让她近身,就只是让她做一些女官该做的事。
陆蓉站在那里,“殿下,仙师说的话,小人已经说完了。”
“表哥?”过了许久,容衍终于冒出一句,话语里还带着嗤笑的意味。
陆蓉小心看了他一眼,“这仙师说话也太……,毕竟殿下那么挂念她。她这么说倒也没心没肺,连一句贴心话都没说。”
“那你说说她哪句话是错了?”容衍问了一句。
陆蓉顿时哑口无言,芙萝的那些话说起来简单,只有那么一两句,可是揉开了掰碎了,还真的没有一处错处。
“她叫我表哥,难道错了?”
陆蓉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反应。方才她分明看到殿下似乎生气,所以才说了两句,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好了,你下去吧。”
陆蓉略带点委屈的应了一声。
容衍坐在那里,他拿了旁边的书来看。过了小会,他突然笑了笑,“表妹?”
昌隆伯家的风波过了五六日之后见了分晓,陈家的父亲亲自过来到公主府,给临海大长公主赔不是,至于伤人的女儿,被她父亲亲自打断了一只手,手上拖着夹板,额头上的碎发湿漉漉的,瞧着狼狈的很。
看起来是真的动手打了。
芙萝扫过了两眼,又去装好人,扶人起来,说都是误会,怎么就下这么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