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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似乎回归了混沌。
只剩下没有边际、没有轮廓的黑暗,席卷呼啸的狂风,以及被风卷起的汹涌的、茫茫轰隆堆起的扇扇山岳般的巨浪。
然而忽地,那混沌里似乎有微渺的星光点闪而过。
下瞬,那星光又在道猛扑下来的巨浪失去踪迹。风浪再度吞没切,仿佛之前的闪而逝的光亮只是幻影。
但片刻后,顺着浪潮的方向,那枚星光又冉冉地被水托举了起来,在个又个地浪头里拖着微弱的光尾努力地存在着。
近了。
它的模样能够看清了:颗圆滚滚的、泡沫似的球状物。
它滴溜溜地随着浪涛起伏跌落,散发着淡绿色的柔和光亮。
再近点,便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在那光球里,似乎还装了四道身影。
这枚光球在海浪间翻滚、不断地被巨浪抛卷着,里面的身影们也随之不断地被滚筒翻倒。
在这天昏地暗的风浪里,得要等到真正贴近到这颗光球面前才能看清它具体的模样:竟是枚圆滚滚亮晶晶、四瓣合拢的大花苞。
这枚神奇的、不知为何出现在今夜的大海的花苞小心而轻盈地浮在水面上,亭亭地散发着莹莹如白玉的光芒,看似娇弱易折,却始终在巨浪临头间沉浮不被吞没。
它的四张大花瓣鼓鼓囊囊的合拢成个球形,严丝合缝地将海水隔绝在外。
透过那半透明的花瓣,隐约能看清里面被包裹着的、形同个小屋子似的花苞内部。
下面是绿茸茸的、地毯似的絮状物,顶部有垂下来的丝丝缕缕的粉色小藤。以及此刻拽着这些粉藤站在花苞里摇晃的几道人影……隐隐绰绰的,似乎是有四个人。
“……无法分辨方向了,风太大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道男音嘶声大喊道:“怎么办啊秋叔——秋叔?”
周围全是风声涛声,即使互相挨着,彼此说话也得要大声吼着才能听见。
还没等到他得到回应,又有排浪墙打来,将整个花苞再度抛飞出去。若不是反应迅速地全力抓紧住上方的藤蔓,四人必然又要摔作团。
等花苞载着他们再次回到浪头上,站在最前面的人才喘了口气,问道:“阿月呢?让阿月替你——”
“他还不如我啊秋叔!他都快晕过去了!他叶子都冒出来了!”
“……阿晨呢?阿晨!”
“我也感觉不到了,对不起族长!”
“那你们两过来操控花盒,我来试试。”
在晃荡起伏的水面上,三人花了好会儿才终于跌跌撞撞地完成了位置的交换。
来到前方的两人手拽着头上的细藤,对视眼后同时抬起另只手。其人喊到:“好了!秋叔你撒手吧!”
退到后方的人闻声,将半举着的手臂收回身侧。随着他的动作,道金芒从地面跳动着抽出,眨眼间没入了他的掌心。
金芒撤走的瞬间,整个花苞猛地剧震了下,原本散发着的清亮光芒也开始暗淡找来。好在从前面两人抬起的手臂上左右弹射出的两道新光影立刻又代替金芒没入绿茸茸的软絮里,使它重新稳定下来。
见状,秋松了口气,稳了稳身形便闭上双眼。
金色的光芒将秋清俊温和的眉眼映得亮堂堂的——那光源来自他的眉心,又从眉心顺着脸部的血管脉络向下蔓延,渐渐在男人身上演化出道虚幻的光影。
光影越亮,秋的身形就随之变得越透明。
光影在片刻间聚拢成了株金光灿灿的植物,而秋原本的模样已经变作了画影般透明。
只见那植物之影生有数跟长长的、四散如海藻般轻轻舞动的茎叶,间长着支金色的菱状花苞,花苞半合,晃动间从花心里撒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
光点们盈盈飘荡起来,绕着秋的身侧圈圈飞舞。
……找不到方向。
秋的眉端蹙起,身上的植物虚影变得愈发清晰,花苞晃动间也溢出更多的光点。
“快点啊秋叔!我快控制不住了!”
“……族长!”
秋没有吭声,也没有睁眼,只眉头锁得跟深。
终于,数十个呼吸后,这些光点慢慢汇聚成了条竖直箭头形状的光斑,在半空转了转,头端指向了个方向。
秋吐出口气,身上的光影散去,睁开眼睛上前重新接掌过花盒的控制权。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只是……那讯号如此微弱,恐怕情况不妙。但无论是死是活,总归要把人找回来。
秋心头沉重,又忍不住微微存了点希冀:或许只是风浪过大的缘故呢?或许,那孩子能撑到我们找到她呢?
但秋自己也清楚,海洋对于他们植物种族来说是多么危险。尤其那个孩子,还只是个孱弱无比的新生儿。
……已经整整七天了。
锡兰族人数量不多,向来彼此关照团结体。这次出事后,不用秋多说,整个族里男女老少所有能动的便全都赶了回来,同翻山越岭前往大海边界。
海陆两族向来关系微妙,即使他们族常年名声在外,秋的紧急交涉后也仅仅是获得了就近海族们不予阻挠的通行权。也有两三个附近的好心海族派出了几队族人,帮助他们展开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