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是易桢穿书之后见过的最大的城市。
听人说,上京也是北洲和中洲最大的城市。
城市一大,就什么人都有。
这城里世家、皇权、宦官、清流各方势力你争我夺,政局瞬息万变,也没人把政令的重心放在管控民风上,上京的风气极为开放。再加上花朝节在即,就像过年一样,官府不会挑这个时间给人找不痛快,城里一片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听说上京还有闻名整个北洲的夜市。
易桢戴着帷帽,入城以来已经看见了无数携手同游的姑娘、结伴出行的书生,姑娘们手牵着手逛街,和现世没什么两样。
“花朝节还有五天就开始了,为了花朝节的夜市,姑娘们都装扮起自己来了嘛。”路边卖新鲜花束的小贩笑嘻嘻地说“姑娘、小哥,买花吗”
易桢刚想推拒,李巘道长已经在问价格了,侧头问她“你喜欢哪一种”
易桢挑了一小束琼花,因为不方便拿着,小贩帮她串成了手链。
她今日依旧穿着襦裙,袖子是淡青偏蓝色调,胸部以下的裙子是白红蓝三色撞成的,非常俏皮,戴着鲜花制成的手串也不突兀。
易桢开心地欣赏了一下自己手上好看的花朵,心满意足地说“我们去吃饭吧。”
上京很大,上京还有很多权贵世家。这几天尤其的多。
诸王府邸、公侯戚里、中贵人家车马相属,一不留神不知道冲撞了哪一位。更有闻名上京的歌姝舞妓都是各位世家家主的座上客,佩着金玉珠犀招摇过市,仿佛是餐桌上装饰用的新鲜花朵,便是只有一日的光辉亮丽,也叫旁人不敢逼视。
易桢稍微欣赏了一下漂亮妹妹的颜值,然后就迅速回过头“走走走,吃好吃的去。”
怎么说呢,易桢不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人,她这么淡然,单纯是因为
论有钱吧,还有谁比姬家更有钱、比姬总更大方,姬家都待了那么久,这些“平平无奇”的富贵,已经没法让她惊讶了;论好看吧,都别说和鱼哥比,在场都没多少人在颜值上能打得过易桢自己,这几个漂亮妹妹要是就能让她吃惊得走不动路,她是不是每天要在镜子前给自己磕头啊。
兰若居在北城区,北镇司就设在北城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易桢觉得在这边逛街打闹的男女明显少了很多,便是有,也能一眼看出这些士人贵女的身世要远超平均水准,至少是北镇司不能随意逮捕的类型。
北镇司本是个宦官组织,但这些年来连续侵吞了许多本不属于它的职权、官署,实际上充实北镇司的人中,宦官反而是少数。
不过执掌北镇司的尊主徐贤,倒确实是个明明白白的宦官。因而宦官的地位在北镇司中还是比较高的。
“北镇司侦查监听民众臣子的言行,并且可以任意对嫌犯用刑逼问,阿桢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些。”李巘见她喜滋滋地反复看手腕上的花束,不自觉笑了笑,轻声叮嘱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阿桢”,易桢有些害羞,答应了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
易桢以前是个宦官文学爱好者,最喜欢看贵妃厂公、公主厂公、太后厂公对宦官机构的残酷无情还是了解挺深的,再加上来之前研究过北镇司,很明白这一点,心里默念了一遍“谨言慎行”,方才与李巘道长一同上了兰若居的楼。
兰若居是酒居,虽然以菜品闻名,但是里面还是有许多专门来喝酒的人。好在兰若居构造精巧,座椅都安放在不同的隔间中,除了同行之人是看不到其他酒座上有谁的。若是有仇家一同上门,店家还会分别将两方从不同的楼梯带到相隔甚远的客座上去,保证让大家不会来吃饭吃得一肚子气。
李巘和易桢的运气很好,安排的客座临街,刚好可以看见俯瞰北城区这一片的风光。
点完菜品之后,易桢就趴在窗口看个不停,不时感叹“上京真大呀。”
她穿着齐胸襦裙,裙子的颜色又鲜艳,配着琼花手串的手臂按在窗边,鬓发被风吹起,一脸的开心,看着像是谁家没出阁,干干净净、需要人怜惜呵护的小姑娘。
李巘真想摸摸她的头发。
他向来行事直接易桢称之为“热爱打直球”,但是也知道唐突女孩子不好。况且扶蕖姑娘阿桢好不容易对他有些意动,姑娘家羞娇,绝不能吓到她。
因此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易桢完全没注意身后的眼神,她全神贯注在看北镇司的官署。
北镇司前身是宫中的内书院。
当初灵帝与身边的内侍宦官关系奇好,得知宦官大都小小年纪被送入宫中,身受极刑,又没有任何识字的渠道,便为身边渴望识字读书的内侍宦官在内书院里设立了一个专门的机构“恒南舍”。
要说知识就是力量,恒南舍设立之后,灵帝末期就出现了一人之下的大宦官,从此宦官干政的阴影时不时笼罩在北幽的政局上。
现在是宣王当政,北镇司势力极盛,虽然已经脱离内书院独立出去,但是因为有这么一层渊源在,供职内书院的文官大都与北镇司关系不错。
易桢琢磨着自己要是想看几十年前的皇室成员调动,估计还是得从内书院那边下手。毕竟一群教书的老师总比一群从深宫里爬上来的太监要好糊弄得多。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看见北镇司官署侧门拖了个人出来,那人一边挣扎一边痛骂,隔得太远听不清楚骂得是什么,被拖到另一边的黑屋子里去,再过一会儿就没声音了。
“那是在上私刑,恐怕现在人已经被杀了。”李巘觉得她那么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最好别看这种场景,想关上窗户,让她回到桌子前,劝了一句“政治斗争,向来如此,抓到把柄就下狠手弄死,不然就是等着对方回过神来报复你。”
易桢不让他关上窗户,有点敷衍地答话“让我看看,菜没上呢。”
这就是她未来要打交道的组织,多了解了解总有好处。
她给自己下了个凝神咒,仔细去听北镇司那边的声音。
先拖了个文官打扮的书生出来,那书生眼见自己被拖向刑狱,今天估计逃不掉了,一脸正气凛然,破口大骂“狗阉党你们这些狗阉党不得好死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注1”
被拖进小黑屋里,不一会儿没声音了。
这应该是朝堂上和北镇司针锋相对的文官。
再拖了个年纪挺大、衣冠华丽得多的书生出来,老书生也是声嘶力竭地喊“我是内书院的人我要见徐贤我与徐贤有旧你们胆敢杀我”
被拖进小黑屋里,不一会儿没声音了。
这是朝堂上和北镇司关系友好的内书院文官。
最后拖了个干干瘦瘦的内侍出来,这人有点驼背,嗓子尖细“我是自己人我就是北镇司的人你们不能卸磨杀驴啊刚才那两个都是我陷害的啊”
被拖进小黑屋里,不一会儿没声音了。
这是北镇司自己人。
易桢“”
看起来北镇司这个尊主徐贤,和张苍是一个类型的。
不想办法多杀点人他就不舒服。
不过考虑到宦官这个职位确实盛产变态,总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