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位杜伯父,作为一个乐陵道修士,不会根本就不认姬总是自己的儿子吧
小杜弟弟有些为难地偷偷看了她一眼,不太舍得的样子。他根本还没和她说几句话,早知道刚才就不陪她练剑了,先说说话。
可是这一眼也没逃过杜伯父的眼睛。
于是他终于搭理易桢了。
杜伯父先是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说“小儿顽劣,姑娘见笑了。”
易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杜很好的。”她硬生生咽下了“弟弟”两个字。
听她又用回了原来的称呼,杜常清有些意料之中的失望,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杜伯父摇头,继续说“他这人傻里傻气的,姑娘少和他来往比较好。”
易桢作为一个称职的朋友,连忙继续吹捧小杜弟弟“没有,他很机灵很聪明的。”
杜伯父又硬凹了几个小杜弟弟的缺点,易桢深知绝对不能顺着他说小杜弟弟不好,很多父母都是这样。于是她几乎是绞尽脑汁在夸小杜弟弟。
她可能过于能言善辩了,杜伯父硬凹不出小杜弟弟的缺点了。
易桢以为接下来就是常规流程,想听到自己小孩被夸的父亲求仁得仁,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大家聊点别的、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谁知道杜伯父沉默了一刹那,直接对她说“你一定要我说我看不上你,你才不继续和我争论吗”
小杜弟弟或许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情况,但是他明显听得出来这句话不是好话,立刻出声“父亲”
杜伯父凉凉地瞥了他们俩一眼。
易桢“”
易桢脑瓜子“嗡”的一声。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是在礼貌地见朋友家人。结果对方是来拒绝她当自己儿媳的。
她刚才还和这位伯父batte来着对吧。
不是。她根本没有“嫁给小杜弟弟”这个念头。天地良心。
她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攥着剑的手出了一手汗,硬着头皮说“伯父,您可能误会”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杜伯父继续冷淡地说“接着。”
易桢还以为他要给自己扔东西呢,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结果发现自己又被无视了,杜伯父是在和小杜弟弟说话。
小杜弟弟手上多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盒子。
杜伯父继续说“别打开。这是我从南岭找来的不死虫。附在濒死的活物身上,可以维持濒死状态。”
小杜弟弟有些茫然,杜伯父的话题换得太快了,他有点跟不太上。
杜伯父说“我之前没反对让你跟着姬城主,因为我在给你找生辰礼。你当年说希望喜欢的东西永远不要死去,于是我在南岭的密林中给你找来了不死虫。”
杜常清记得这句话,他年少时有过不少qq空间型发言,兄长有时还会打趣他,没想到父亲记得那么清楚。
他攥着那个墨绿色的小盒子,先说了一句“谢谢父亲。”
杜伯父很不客气“真要谢谢我就跟我回去,好好的天资给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结束闭关之后你的修为有任何进益吗”
他们俩在父慈子孝,易桢也不好插话。她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杜常清说“可是兄长有事需要我帮忙。”
杜伯父“那你选跟着他我养你这么多年算是白养了”
他一身劲装,说话也像利刃一样,就算没被戳中痛点,也会感觉有冰凉刀刃贴在皮肤上,让人难受。
杜常清脸上红红白白,他一向最是守礼,而且父亲确实待他十分的好,几十年都是这样,现在也不可能当着人的面和父亲吵起来。
“我走了。你愿意跟过来就跟。”杜伯父丢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杜常清握了握手上的墨绿色小盒子,抱歉地朝易桢笑了笑,对她说“桢桢,帮我和兄长说一声。”
然后他就追上去了。
易桢“”
好吧。虽然被莫名其妙地拒绝了一遍,但是她之前烦恼的那个问题好像自己解决了。
怎么和小杜弟弟道别
嗯,直接变成了小杜弟弟和她道别。
杜伯父的修为应该非常不错,而且姬总的人绝对认识他,他刚才这么来一趟,都没人出来拦他。
易桢把剑收起来,打算等姬金吾回来之后,同他说清楚,然后就离开上京。
太阳明晃晃的。婢女好像知道她练剑的时候不喜欢旁人看着,或许是姬金吾告诉她的,所以这附近非常安静。
已经中午了,太阳暖和得要命,像是一坛烈酒。见过烈酒的人不知凡几,可又有几位放肆醉过。
易桢看见了姬金吾。
他穿着一袭黑底金绣的披风,立在院门下,一半身子在阴影中,另一半在烈日之下。
世界在热闹什么。
姬金吾最近可能遇见了什么开心事,身上的疲惫感不太浓烈。他像是一块冷玉,就算是站在正午的烈日之下,好像依旧没有什么太过蓬勃的生气,可是他身上那种气场强大的自信和初见时并没有差别。
明窗之下,白昼迁延。他在远远望着易桢。
易桢“”
怎么说呢,小杜弟弟还是少年,但是眼前这个人已经完全是个男人了。俊美的容貌、挺拔的身体,还有强大的气场。
多看一眼活十秒,易桢觉得自己都快成仙了。
易桢走近了几步,说“小杜弟弟和他父亲先走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声。”
姬金吾点点头“我知道了。”
很平静的样子。他方才是不是听见了
说起来,如果小杜弟弟的生辰在这两天,姬总的生辰应该也在这两天。
杜伯父好像根本没给姬总准备生辰礼他是不是只把小杜弟弟当成自己的孩子啊
乐陵道修士好像就喜欢这样一码归一码,算得清清楚楚。
姬总还非常习惯
姬金吾凝视着她,她站得有些远,但应该不是怕他。现在害怕的其实是他,但是他太能演戏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昨晚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怎么样”
易桢诚实地说“我记不清楚了。你后来说的话我都没听到。”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应该为自己昨晚唐突的行为道歉,于是说“我很抱歉,我昨晚不受控制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举动。”
姬金吾脸上倒是没有笑容了,易桢才发现。他以前和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说话也滴水不漏的。
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笑容,看着倒有些忐忑不安,甚至说话的时候有点不自然“我再说一遍昨晚说过的话,你会答应我吗”
易桢谨慎地回答“应该不会。”
姬金吾“”
姬金吾“你都没听。”他好像有点委屈,可是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下去了。
易桢十分冷静“你应该想说喜欢我,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我之前是对你有一点点心动,但是我觉得这心动没有意义,你不要误会。”
姬金吾“”
姬金吾明白她的意思了,他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说假话。”
易桢“可是你还喜欢别人。我很感谢你昨晚收留我,可是我要离开上京了。”
姬金吾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他对“耳语”这门技术掌握得很好,确定只有她能听见,更何况附近也没有侍卫
“我没有喜欢她,我只喜欢你。我可以解释。我是中了不死蛊,是陈清浅给我下的,这些年找她,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现在不说清楚,以后可能真的没机会说清楚了。她可以不喜欢他,但至少要知道他是真心的吧。
易桢直接说“我不信。”这个人可会骗人了。她决定对他说出的所有话都保持怀疑的态度。
姬金吾“”
姬金吾“你不信我,我可以立真言之誓。”不等易桢说话,他就直接在她面前割破自己的手,立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真言之誓。
易桢“”
她说“你告诉我的是个秘密是吧。”然后她也不等姬金吾说话,直接也割破手,立了个保密恶咒。
这是非常普遍的、用来保证别人可以“保守秘密”的咒术。秘密一旦泄露,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被下过保密恶咒的人都会收到锥心的折磨,除非当初告诉她秘密的人用自己的血给她解开恶咒。
她的手本来就肿着,现在又割破流血了,看起来惨兮兮的。
姬金吾心疼得想去牵她的手,可是又不敢,怕她对自己生出更多恶感。
姬金吾叹了口气,他看出她坚定的抗拒态度了,低声说“你随我来,手上的伤口要处理的,不然以后拿不了剑。而且你连恶咒都立了,不想听完整个秘密吗”
易桢确实想。她在博白山心心念念就想知道姬金吾身上的蛊毒怎么回事。
但是她其实有点尴尬。
因为他这么明明白白地把“只喜欢你”说出来,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默默地跟着他,进了某间屋子,然后看着他拿了伤药出来,递给她。
以这个人之前在万方船上的作风,绝对会握着她的手给她上药的。怎么现在倒是规矩了起来
易桢给自己上完药,将伤药退还给他。他便直接收了起来。
易桢有些惊讶,提醒了一句“你手上也有伤。不痛吗”怎么会忘记呢
姬金吾早就对疼痛脱敏了。他要是不小心割了个伤口出来,很可能自己都发现不了,就一直让它流血。
可是易桢一提醒他甚至不是心疼他他立刻就委屈地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