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金吾点头“这种短时间大规模的黑眚聚集起来,是非常不正常的。陈清浅手上也不应该有那么多条人命我怀疑昭王的宝藏在她手上。”
易桢愣了一下“那她要干什么昭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姬金吾往外看了一眼“不知道。她的行为有点无法预测了。我们待在这里无益,北幽政局一团乱麻。你准备一下,我们今日就启程回阳城我方才得知,你父亲已经动身回河内了,我们在路上应该能遇见,到时候再商量婚书的事情。”
易桢“今天什么时候我”
姬金吾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方才出去,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给鲛人的厚礼,你若是想亲手带给他,你就再去见他一面。不想见他的话,我替你去。”
他依旧是井井有条地、理智地安排着身边的一切,不管遭遇了多少痛苦、眼前的境况又多糟糕,为了自己活下去、活得好一些而奋斗。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把易桢纳入了“自己”的范畴。
易桢同他接了个吻。
她方才喝了甜蜜蜜的果汁过去姬金吾有嫌弃过她的果汁,觉得他的浓茶烈酒才是成年人该喝的东西但是这一次,他只是加深了这个吻,并且意犹未尽地评价道“很甜。”
易桢坐在他怀里,挽着他的脖颈问“喜欢吗”
姬金吾毫不犹豫“喜欢。”
他们俩席地坐在小桌前,桌上的菜品早就撤掉了,只剩下半杯果汁。婢女还在外面,甚至门都开着,只有扇小屏风稍微挡了挡。
按理说,世家高门里是不会这么没规矩的。
但是姬家是新兴的富奢之家,又是姬金吾一手发展建设起来的,规矩本身就是他自己定的。
姬金吾自己也是个不太爱讲规矩的人,他又爱自己夫人爱得神魂颠倒,把心掏给她都没问题,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是小事。
别说是易桢抓着他的衣领同他接吻,就是她要把二楼全做成衣帽间,然后买衣服把所有房间装满也没问题。
姬金吾也只会说“都买”两个字。
讨心上人欢心,自然是不计成本的。
易桢腻在他怀里,把那冰裂纹小盏捧到他唇边,喂了他一口,然后趁他还没咽下去,直接从他嘴里抢。
甜滋滋的。
不只是清苦的茶和麻痹人的烈酒,还有甜滋滋的果香。
“腰真的不疼吗”姬金吾蹭着她的脸,手掌贴在她的腰背上,给她按摩“抱歉,那个时候没控制住,用那种姿势,实在是”
易桢将他的手引到心口的位置,在他耳边轻声说“那里不疼,心口疼,揉心口。”
她笑得眼眸弯弯,怎么也不像“心口疼”的模样,倒是眉眼间散发出别样的风情,像是水蜜桃一样,水润饱满,粉嫩嫩的正当时“腰不疼,那样可以更深一点同郎君更近一些。”
姬金吾呼吸一窒,不知道该拿这姑娘怎么办,将她抱起来,径直往楼下走“先回阳城去,再”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他自己吞下去了。
他今日依旧穿着身棠紫色的春衣,因为昨日易桢难耐地攥着他衣服的模样实在是生动;还有后来脸全红了,一边咬着唇,一边舒服到眼泪掉在他衣服上,将紫色晕染得极为靡丽。
因是他私心给易桢挑的衣服,易桢身上的衣服也是紫色系的,比他的紫色更浅些。原本这种颜色穿在女子身上容易显得张扬,但是他站在身旁给她做衬,只叫她显得容颜殊好。
看着像夫妻便好。
黑眚只停留在江国大泽上,昭王的宝藏虽然举世罕有,但是要启动必须要拿别的东西去交换。
陈清浅恐怕一时半刻没那么多东西去换。
姬金吾其实完全不想插手这件事。这事是陈清浅和北幽皇族的矛盾,和他姬家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自然有北幽的世家出手去管。
他此行原本的目的就只是“解开身上的蛊毒,活下来”,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还不赶快带着妻子回家过日子,和陈清浅硬刚属实想不开。
他是厌恶陈清浅,但是这份厌恶并不比他对易桢的爱更重。
所以他选择与心上人好好过日子,而不是去报仇。
他如今派人去,一是要得知一些必要的消息,二是他并不想那条银白色的鱼死在这里。
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况且阿桢好像并不算讨厌那条鱼。那条鱼死了,才是最棘手的。
最好让阿桢看着,那条鱼好好带着美丽的珠宝、玉石回到波澜海里去了。
鲛人钟爱一切美丽的物品。
那条鱼只是爱阿桢的美貌罢了。它最初看上了阿桢母亲的美貌,后来又看上了阿桢的美貌。
怎么会有人在没见面之前,就确定自己深爱着另一个人呢。
不过是看上了皮相。
他搜集了产自深山、天际的宝石,找来了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一切鲛人没见过的美丽。他还找来了珍贵的草药和修行法宝,一切能让那条鱼在深海里好好活着的东西。
好好活着,不要上岸。
易桢被他扶着上了车架,车架内部很大,照旧有床榻、有柜子、有桌椅,准备了各类吃食。
这感觉有些奇特,现在外面明明乱得一团糟,但是她却完全不用管,也不用操心,只用安安稳稳地坐着,看她的书,躺在自己郎君腿上,干什么都行。
反正郎君纵着她。
确定自己被深爱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车架行到相尹城外,正好看见了那座供奉关采关将军的庙宇。
有几个泥瓦匠在翻修庙内的陈设。
现在已经远离了江国大泽,易桢说想去看一眼关将军的庙,姬金吾也没有反对,同她一起下去了。
庙内的碑文已经翻修好了,是冯将军亲自撰写的。
内容很中规中矩,无非是赞扬了一下关将军这个人,回顾了关将军的生平大事。说他夫妻伉俪情深,到死还同妻子戴着同一对手链,儿子聪颖,父慈子孝,同时惋惜他生在异域,没能为我朝圣主效力。
“冯家那个小儿子年纪太轻了,有些冲动冒失,日前来这里参拜的时候,同人打起来了,所以才被禁足在家。”姬金吾解释道“这庙宇也被碰坏了部分,现在在翻修。”
关将军的庙宇并不算大,就是很普通的小庙。若不是因为求雨灵验,恐怕早就荒废了。
易桢去拜了拜,她没什么想求的,拜完之后只是看了一眼雕像。
因为翻修的缘故,庙宇上供奉的雕像也被额外清洗擦拭过了,非常清楚。
然后易桢愣住了。
她看见那尊雕像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非常简陋的环形刻痕,应该是想表达,雕像塑造的这个人,手上曾经有个手链。
而那串手链,和易桢那串吊坠是一个型制的。
应该都是出自易桢的母亲,巫羽飞的手笔。
这里的雕像,是根据冯将军的记忆雕成的。
想必当初关将军手上的那串奇怪手链,应该留给了这位敌军将领很深的印象,所以才会这么雕。
若不是今天恰好给庙宇翻新,将雕像擦拭了一遍,易桢绝不可能看清楚积年前的那道浅浅的环形印痕具体长什么样。
“阿桢在想什么”姬金吾见她盯着雕像不动,问了一句。
“忽然搞清楚了一件事。”易桢把目光收回来,轻轻地说。
所有的零碎拼图,在她脑海里拼成了连续的动图。而这些动图,可以还原当初那个逃出南岭、渡过茫茫波澜海的南岭圣女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巫羽飞,寓意是要逃离一切囚牢到底在洛梁城里经历了什么。
那些几十年前的往事,已经被时间斑驳得不是本来的模样了。
甚至当事人都已经死去许多年了。
“什么”姬金吾扶她上车,问。
易桢说“我们真是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