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鲛人的速度太快了,她又没法开口说话问他到底是去哪里、去干什么,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阳光越来越遥远。
“不要说话,会死的。”
“捂住嘴,乖乖给我一个后代。”
“然后我就会放你走的。”
“我给你唱歌听,别乱动。”
鲛人的歌声美丽飘渺,在海水中传不远,在她指间绕了几圈,纷纷坠落。身子底下铺了一层动听的音符,海水稍微急一点,便撞在她小腿上破碎开来。
从前为云为雨处,总是襄王晓梦中。
易桢猛地惊醒。
天已经微微亮了,她看了一眼刻漏,发现自己还没睡到五个小时。
身上好好盖着锦被,阿青缩在她怀里睡着了,熊猫崽崽躺在枕头上,睡得很香,摊开得非常均匀。
这么早就过上了左拥右抱的堕落生活,易桢觉得有些许惭愧。
虽然睡眠时间很短,但易桢觉得精力充沛。
大约是因为昨天晚上那首动听的曲子有安眠的作用。
她一边起床洗漱,一边认真思考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生殖隔离,为什么一个哺乳动物可以给一个卵生动物怀崽要是她和鲛人小哥哥讲清楚这其中的科学原理,他能不能放弃囚禁生崽这种疯狂践踏法律底线的想法。
就算被关在海底一千年,哺乳动物也还是生不出卵生动物的崽。
大家搞点实际的,合作去捞捞沉船,不是带劲得多吗。
小孩有什么好玩的,钱才好玩啊。
“你们听见昨天晚上有人唱歌吗”易桢问。
“值夜的燕姐姐听见了,她说就是因为歌她才在门口睡着了。”旁边的丫鬟似乎是和这个燕姐姐有点不对付,迫不及待地说完之后,见易桢没有要发落责罚人的意思,有些失望地低了头。
“唔。”易桢洗漱完,见榻上的两位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别喊他们,去知会观弈修士一声。”
她带着书要换个房间,忽然察觉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不适了,立刻把书一收“随我去顶楼,小陈呢快去叫他。”
今天是个好天气,若不出意外,傍晚就能到博白山。
但是主楼里丝毫没有即将再度看见陆地的喜悦,来往的婢女侍卫大气不敢出,便是遇见相熟的,也只是交换个眼神,匆匆擦肩而过。
姬金吾穿着件黑底银红双字绣的大袖衫,懒懒地倚靠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乌木小骨的折扇。
杜常清照例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副首,他和姬金吾不一样,坐得端正,便是最严苛的礼仪姑姑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平常说能够轻易辨别出这对兄弟,有一部分是因为姬金吾熬夜过于频繁,黑眼圈遮都遮不住,脸上气色也差。如今他休息好了,若是和同胞弟弟做出一模一样的表情,倒是着实不好区分。
“属下察觉到有海妖出没时,范祭司已经出手了,再加上夫人也在附近,用弓弩唯恐误伤他们二位,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用弓弩。”堂前站着个劲装的灰衣男子,恭敬地低着头,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给他听。
“哦。”姬金吾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他刚起床,衣襟没拉得太整齐,露出一小截锁骨出来。
“范祭司受伤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去给他救治,那条鲛人也被范祭司伤到骨头了,潜入水中不见踪影。”
“于是你们就认为它不会再来了”姬金吾闲闲地接话,身边有人端了浓茶上来,他正端起来要喝,忽然一眼瞥见杜常清不赞同的眼神,手挪到一边,拿起了旁边那杯没放茶叶的温水。
“是。”灰衣男子低着头。
“他这次只是唱个普通的安眠曲,下次就让你带着整艘船往海底开。”姬金吾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如刀“我一晚上没看顾着,你就犯这种错误”
灰衣男子把头低得更深了。
“去领罚吧。”姬金吾淡淡地说“下次有机会抓活的将功折过。”
灰衣男子一脸惶恐地退下去之后,姬金吾喝了口水,转头对自己的胞弟说“博白山要到了,你预备随我再去一趟北幽。”
杜常清皱眉“兄长”不过是二十多年前邻家的一个小女孩,难道真的惦记了这么久
姬金吾说“数十日而已,算是了我一桩心愿,你嫂嫂都答应了。”
这件事他并没有和易桢说过,但是现在说起慌来眼都不眨。
杜常清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兄长心里有底,我也不好再劝。”
姬金吾表情没有变化,也不直视他,声音不高“此事牵扯甚多,并不都是儿女私情。”
杜常清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正要问清楚,忽然有个婢女进来了,低声对姬金吾说“夫人起身了。”
姬金吾站起来,整了整衣领袍袖“我去见见你嫂嫂。”有事情要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