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旁,李季安早就在祠堂等候,一手端着茶杯,淡淡饮着茶。
严睿便燃了香,准备给萧衡上一炷香。
严老夫人看未央拜萧衡的牌位,嘴角撇了撇,眼底满是厌恶。
萧衡早已死去多年,未央再拜也无用,若不是涉及严睿和离之事,她才不会来祠堂。
萧衡的牌位摆在祠堂里,她看上一眼便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严老夫人径直落座,木槿奉上茶,严老夫人饮上一口,是华京城的老夫人们爱喝的老君眉。
一杯茶落肚,严老夫人放下茶杯。
炉内的香火高燃,飘出袅袅云雾。
严睿上完香,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低声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院内突然起了一阵风,狂风卷着寒意,直将祠堂内燃着的蜡烛刮灭了大半。
众人吓了一跳,丫鬟们连忙再将蜡烛点燃,然而她们刚点燃蜡烛,风又卷了进来,蜡烛又灭了,几次三番后,一个胆小的丫鬟颤着声音道“不会是乡君真的来了吧”
“胡说”
严老夫人重重把手中茶杯一放,道“她早就死了”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完,忽而背后一凉,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内“老夫人呵呵呵呵”
严老夫人吓了一跳,险些打翻桌上的茶杯。
“谁谁在说话”
严老夫人起身,环视周围,厉声道“别装神弄鬼,你活着我尚且不怕,更何况化成了鬼”
周围人皆是一惊,哪有人在说话,不过是夜风吹灭了烛火罢了。
严睿走到严老夫人身边,扶着严老夫人坐下,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装神弄鬼。”
他的话音刚落,便觉眼前起了一团浓雾,浓雾之中,似乎有一个高挑身影向他走来。
那人鬓发高挽,穿着素净的子衿色的三重衣,唯有衣缘腰封与下裙是洋红色。
子衿色与洋红色相撞,子衿色越发显白,而洋红色,则像是血液在流淌。
严睿瞳孔骤然收缩“阿衡”
祠堂内只剩下角落里的几盏烛火,孤冷的月色斜斜照进来,浓雾渐渐散开,这下不止严睿发觉了穿着三重衣的女子,就连祠堂内侍立着的丫鬟婆子也全部看到了。
上了年龄婆子看到那高挑身影,无不吓了一跳“乡君”
听婆子喊出这句话,祠堂内炸开了锅,丫鬟小厮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而刚才高声喝骂的严老夫人,此时见了空中飘着的萧衡,再无刚才的抖擞威风,吓得魂不附体,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萧衡,抖如糠筛说不出来话。
片刻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严睿亦是面如土色,鬂间冷汗如雨。
“你,你是人是鬼”
严睿缩成一团,抖了半日后,磕磕绊绊问出这句话。
“和离罢。”
萧衡声音冰冷,静静看着吓得魂不附体的严睿,道“你与谢氏害我早死,有甚资格在我的府邸居住”
“我,我没有”
严睿的声音有气无力。
自萧衡出现半空后,他的心理防线便开始崩塌。
这个曾深爱着他的女人,也是被他伤得最深的女人,那年她的父亲与兄长战死边关,她的儿子死于襁褓之中,他本该对她关怀备至,让她走出亲人离世的悲伤绝望,然而他回报她的,却是他与谢氏的事情。
萧衡说的不错,她本就是他与谢氏害死的。
窗外冷风刮个不停,狂怒着拍打着窗户,萧衡的身影轻飘飘的,在空中荡来荡去。
严睿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再看萧衡。
严睿低下头,身边桌子上飘过来一张纸,笔与墨,也紧跟着落在桌子上。
“一别两宽,自此我与你再无瓜葛。”
萧衡的声音冷冷的,带着阴风怒号,让人止不住发抖。
“不、不和离”
严睿仍在小声坚持着。
然而他的胳膊,却不受控制一般,如提线木偶一样慢慢抬了起来,拿起了桌上的毛笔。
严睿大惊失色。
萧衡道“夫妻一场,我不想害你性命。”
听到这句话,严睿仅存的理智彻底崩塌。
萧衡素来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与自己父亲尚能闹成那个样子,叛出家门,更何况他了
萧衡发觉他与谢氏的事情时,萧衡正缠绵病床,若不然依着萧衡的手段,早就取了他和谢氏的性命,根本不会留他与谢氏在府上享受着她的一切。
严睿心中恐惧,只好蘸了墨汁,写下和离书,按上自己的手印。
和离书一式三份,严睿写好,放在桌子上。
阴风又起,卷起和离书,送至萧衡面前。
萧衡不知从何处拿了笔,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冷风将属于严睿的那份和离书送至桌面。
严睿瞥了一眼。
字迹凌厉,力透纸背,正是属于将门虎女的萧衡特有的笔迹。
旁人纵然有心模仿,也是模仿不来的。
祠堂内又响起萧衡冷冰冰的声音“你我既已和离,你便带着你的家人离开我的府邸。”
“三日之内,你若不走,我必取你性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戾气,窗外阴风怒号,叫嚣着想要冲入祠堂。
“好,好。”
严睿吓得瑟瑟发抖,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他虽然爱财,但更惜命。
窗外的阴风止住了,祠堂内的蜡烛全部熄灭,周围陷入了黑暗。
严睿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逃跑,然而下一刻,祠堂内的蜡烛突然又亮了。
而半空中萧衡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严睿再也承受不住,大叫着冲出祠堂。
木槿淡淡吩咐着祠堂内的女官“将老夫人送回去。”
女官们将昏迷中的严老夫人送走。
李季安轻啜一口茶,轻笑着说道“女公子好生巧妙的心思。”
“只是严右丞到底为官多年,纵然今夜被你吓得魂不附体,仓促之下写下和离书,但待他明日反省过来,多半不会遵守今夜的约定,在三日内离开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