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与恩情相比,她更希望何晏能将万贯家财分她一半严家人不通庶务,又安于享受,母亲留给她的那些家产,被严家人挥霍得所剩无几,她不能坐吃山空,眼睁睁看着家中存粮见了底。
未央便道“外祖父为人谨慎,未必会相信你的人。”
“太子毒杀我的母亲,我纵然不迁怒皇孙,可也没办法以之前的态度对他,等太子被送入皇陵后,我便寻个借口,离开皇孙,亲自去找外祖父。”
她的母亲死于太子之手,她再怎么豁达不记恨皇孙,也做不到帮助皇孙夺嫡,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外祖父。
晋王虽为皇储,但大夏藩王权重,无不觊觎皇位,外祖父只要还还活着,便是众多藩王拉拢的对象,她根本无需再担心晋王会报复于她。
再者,她亲自去找外祖父,也免得再承何晏的情。
未央这般想着,说出自己的打算。
何晏见未央态度坚决,便只好答应下来。
夜色渐深,未央到底是皇孙身边的教引姑姑,不好长时间离开皇孙,便从床榻上起身,准备回到皇孙的宫殿。
何晏手里提着宫灯,在未央前方引着路。
宫道处有巡逻的禁卫军走过,并着往来匆匆的小宫人们,前者虽目不斜视,可眼角余光却落在何晏与未央身上,而小宫人们的目光更是不加掩饰,好奇地打量着明明已经和离的两人。
天边月色皎皎,宫灯摇曳昏黄,配着周围人探究目光,何晏纵然知道未央对自己无意,此时却也觉得他与未央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何晏眸光轻闪,一边走,一边与未央说着话。
解了蛊毒后的未央,少了几分之前的愤世嫉俗,更少了对他的防备,无论他说甚么,未央都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且一边说,一边笑,仿佛她与他,是相识多年旧友一般。
何晏嘴角漫上一抹极淡极淡的笑。
很快到达皇孙所住的宫殿,未央停下脚步,止住话头,看了又看何晏,似乎有甚么话要说。
何晏眉头微动,道“怎么了”
未央眨了眨眼,道“我刚才便想说,你笑的时候很好看,以后多笑笑,别整日里板着脸,仇大苦深的,像旁人欠你几吊钱一般。”
宫门处的烛火落在何晏眼底,何晏抿了抿唇。
未央蹙眉,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唐突,毕竟她与何晏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这种可以说打趣的话。
都怪今日的月色太美,才让她失了分寸。
未央腹诽着,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描补一二,耳畔便响起了何晏的声音“我记下了。”
“以后在你面前多笑。”
天边皎月如浸了水的玉色,何晏轻轻一笑,月光和着烛光,徐徐洒在他脸上。
未央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果然好看的人就是要多笑。
未央又看了一眼何晏,这才与何晏辞别,转身回殿。
何晏送走未央,提着宫灯,走在宫道处。
想着未央刚才亲昵说着他笑的时候很好看的话,忽而觉得,往日他不怎么喜欢的皇城,此时变得可爱起来,甚至就连他最讨厌的鲜艳的红色宫墙,此时也变得顺眼起来。
让姜黎给未央解蛊毒,是他两世里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
何晏这般想着,只觉得自己与未央的关系拉近不少。
然而次日清晨发生的事情,让他再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未央与他亲密,可与旁人的关系更为亲密。
这样算起来,未央与他并不算得亲密。
太子灵柩送入皇陵之中,未央牵着小皇孙的手,走在太子灵柩后面。
秦青羡一改往日的鲜艳大红色的衣裳,换成了月色长袍。
月色本是素雅低调的颜色,偏秦青羡气质冷冽张扬,硬生生将与世无争的月色衣裳,穿出了张牙舞爪的混世魔王之感。
让人想忽视他都难。
而他与未央的动作,更是引得何晏频频向他看去。
清晨的阳光稀薄,刚下过小雨的华京城略有些凉意,未央穿着教引姑姑的宫装,在一众近卫们的衬托下显得身材纤瘦,衣裳单薄。
秦青羡月色长袍外面罩着一层十样锦的长衫,见此便脱了外衫,随手搭在未央身上。
未央并未拒绝,笑眼弯弯与秦青羡说着话。
因为离得有些远,何晏并未听到未央与秦青羡说了甚么,只看到秦青羡听到未央的话,眉间的戾气消散了大半,锋芒毕露的眉眼柔和起来,俯身与未央交谈着。
一个英武逼人,一个娇俏灵动,二人并肩而行,画面竟分外好看。
而未央手中牵着的小皇孙,活脱脱的将未央与秦青羡衬得如一家三口般。
尽管未央与秦青羡的年龄,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来。
三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落在何晏眼底,何晏只觉得刺目无比。
萧飞白手里摇着描金折扇,撞了一下何晏肩膀,挑眉问道“你昨夜不是说,与未未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么”
“我怎么瞧着,未未似乎与旁人的关系更为缓和”
岂止是缓和,未未看着秦家那混小子的目光,灿烂得可以跟天边的星辰相媲美。
以往的未未,待人哪有这般的热情
她纵然笑,笑里也是略带三分提防七分警惕的,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究竟经历了何事,才生出了这般谨慎的性子。
刚下过小雨的路并不算好走,未央一时不查,脚踩在泥泞里,身子向一旁歪去,秦青羡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膀。
萧飞白将二人动作尽收眼底,合起这扇,摸了摸下巴,下意识地向身旁的何晏看去。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何晏,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两字来形容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何晏此时像极了给亲爹上坟的孝子贤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