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黛玉见商婵婵喝多了酒只是叽咕个不停,就叫人端了醒酒汤来叫她喝,只说明日再将画好的寒梅图送了来。
次日商婵婵醒过来时已然日上三竿,黛玉早命雪雁送来了两张九九消寒图。
一张是最常见的梅花样式,另一张却是九个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
商婵婵起初还以为黛玉误送了字过来,但见这九个字写的奇怪,只用极细的笔勾勒了轮廓出来,却是九个空心字。于是一转念就明白了这九个字都是九笔,一日描一笔,九九八十一天正好写完入春。
商婵婵高高兴兴地收起来,又将自己画的一张寒梅图取出带上。
待晌午往千秋亭去时,就将自己画的寒梅图送给了谢翎,说是那张玄狐皮的回礼。
人家送她一张玄狐皮,她只还给人家一张纸,还不忘预定了下回的狐皮“娘亲说,那张玄狐甚好,若是裁剪了可惜,偏一张又不够做大氅的。”
谢翎仔细将寒梅图收了“我一直留心着,以后一定为你补齐。”
这玄狐也是可遇不可求。
当然,玄狐虽然难得,但商谢两家想要搜罗自然也有。今岁进贡的皮子里还有几张呢,且真论起来,自然是关东出的好狐皮要远胜京城这边。
然而这张既然是谢翎亲手打的,商婵婵也就留了起来,不曾与旁的一起制成大氅。
冬日人本来就爱犯困,荔容郡主今日因在堂上睡了过去,就被铁面无私的吴夫子罚了抄书,只能来的晚些。
商婵婵便在这里与五皇子和谢翎说话。
不由又说起贾宝玉之事,五皇子踢着地上的雪道“父皇是不会为这事怪你的,但皇爷爷可就不一定了,贾宝玉可是荣国公的亲孙子。”
看着商婵婵又想起之前那事来“保宁侯爷就上门去要画,还被皇爷爷罚了呢。你可是先动手打人了。荣国府那边一会儿用老太君的帖子请太医,一会儿通过德嫔请太医,闹个没完,好像他贾宝玉被打的要死了似的。”
无非是造势,想要让承恩公府赔礼道歉。
商婵婵笑道“可王大人跟贾宝玉怎么能一样。”
王子腾是太上皇的心腹臣子,贾宝玉充其量只是他死去的心腹的一个孙子罢了。
五皇子团了个大雪球去砸树“但阿翎到底先动手了呢。就算不罚,估计也得叫他上门去道歉。”
商婵婵奇道“上次他打了京兆尹家的刘三公子,不是也没道歉吗”
五皇子嘿嘿一笑“那事都没传到宫里来,就叫舅舅摁住了。但贾宝玉这个可不同,德嫔娘娘在宫里,岂能瞒得住皇爷爷和父皇”
谢翎淡淡道“他说的那些话,只打他一顿是轻的。”
商婵婵想了想,问道“你打他的时候,看到他的玉了吗尤其是看清楚上面的字了吗”
谢翎摇头“并没有细看。”
商婵婵心中就明白了正如北静王第一次见贾宝玉就要了来观赏一般,京中人大概只知道贾宝玉衔玉而生,并不知道上面带了什么字。
于是她笑道“上面的字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五皇子和谢翎都是立刻蹙眉生来带玉的祥瑞事落在个臣子家本就招眼,何况这仙寿恒昌四个字,也是他们能消受的起的
几人叙过一回贾宝玉之事,便开始检阅今日挨打的鸟雀。
如今天地白茫茫一片,白鸽子放出去就没有影了,便是别的飞禽在这雪里也都灰扑扑的不好辨认。
于是五皇子别出心裁,居然从雀鸟司弄了一批红红绿绿,毛色格外鲜亮的鹦鹉来。
雀鸟司的鹦鹉本都是训练过的,专为供应妃嫔。自然是个顶个的机灵,就如同书中黛玉养的那只鹦鹉,不但会念诗,还会吩咐紫鹃姑娘来了,掀帘子。
商婵婵如今见这几十只鹦鹉个个顶着黑亮的绿豆眼,就心血来潮教起了它们说话,反正在等荔容郡主,闲着也是闲着。
她这样一教,却是坏了事。
待荔容郡主到场,诸人开始打鸟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五皇子起手打中一只,只听那鹦鹉顿时吱哇乱叫“别打我别打我”声音之响亮凄厉,将毫无防备的五皇子吓了一跳。
于此同时,荔容郡主那边也收到了一句尖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两个人回头看商婵婵几乎笑倒,便道“再没有别人,肯定是婵婵乱教它们。”
果然再打下去,只听鹦鹉们念诗的、求饶的、请安喊千岁的不一而足,甚至还有开始报菜名的
现场登时乱成一片,仿佛有几十个人在吵架一般。
五皇子被吵得头皮发麻,立誓此生再也不肯见鹦鹉,几个人就虎头蛇尾的散了。
商婵婵还挑了一只会背诗的鹦鹉拎回去送给了黛玉,算是黛玉给她画消寒图的回礼。
及至晚间,皇上到皇后宫中用晚膳也说起了贾宝玉之事。
“好在父皇素日觉得翎儿还好,此番倒是没有怪罪。只叫他来日见了贾宝玉赔个不是。”
皇后含笑应了,闲话似的说起“是。臣妾知道了。德嫔妹妹前两日还来臣妾这请罪,只说她弟弟性情单纯,发乎自然,并不是有心说那些批驳诮谤之语辱及功臣。”
皇上冷笑道“其实依朕来说,翎儿也并没有打错。子孙连祖宗的功绩都瞧不上,荣国府到这儿也算完了。”
皇后含笑“荣国府那位哥儿因衔玉而生,人人夸他有出息呢,正如德嫔正月初一出生,也是个有造化的。臣妾听说那玉上还带着两句吉祥话,仿佛是什么仙寿永昌之类的,臣妾也记不清了。陛下若有兴致,不如叫翎儿来问问。”
皇上一听这话脸子当场就掉了下来。
次日下了朝果然叫了谢翎来问。
商铎和林如海正巧也在御书房等着回陇西干旱赈灾之事,也跟着旁听了此事,商铎就冷笑起来“仙寿恒昌荣国府好大的胆子。”
皇上又问着林如海“林卿家是荣国府的女婿,可知道此事朕若是没记错,当年你还未外放至江南,应在京中做兰台寺大夫呢。”
林如海听这话有些险,便谨慎说道“回陛下,臣当年亦有听闻此事,舅兄命人送来消息,言道家中有奇事,次子衔玉而生。然上面的字,臣确未亲眼见过。”
商铎就替林如海解释了一句“当年林夫人还在,指不定亲眼见过。林大人少进内宅,如今又与荣国府二房极生疏,没见过也不奇怪。”
然后又道“小儿之口能有多大,还能衔着一块雀卵一样的玉出来依臣说,这些祥瑞之兆都不可靠。如今臣执宰中枢,当年出生也是平平常常的,哪里就轮到他贾家小儿衔玉而生。多半是穿凿附会,学那些霞光漫天、雷雨交加的吉祥故事罢了。”
“要是个女子,倒好做个钩戈夫人,但一个男子,倒不知贾家弄个祥瑞来有什么意思。”
这就是给贾家扣了一顶捏造祥瑞的帽子。
皇上面上淡淡的,只对谢翎道“你也无需去荣国府赔礼了,此事朕会去与父皇说明。”
商铎在皇上面前从来是什么都敢说,皇上反而更信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