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今日皇帝发怒虽不至于如此,可他爆发出的怒气,还是殃及许多人。
冷漠无匹的一句话,使得沁才人不敢言语,眼泪狂掉。
往日柔媚含情的眼眸中,全是惊慌恐惧。
那双美丽的眼眸如此伤心,可皇帝却不曾给她一个眼神,声音越发冰冷卓绝:“沁才人一族子弟贬为庶民,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最残酷的惩罚也便是如此了。
她一生谋划,婉转媚上,所谋求的不过是儿子的皇位,娘家人的富贵尊荣,自己一生的荣华。这些东西在今日,全都化为泡影。
她自己被赐死,往后再多的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得。儿子被发配皇陵,女儿夺了封地,连娘家人都受到连累,三代不得为官。
沁才人倒在地上,泪水涟涟:“陛下,钊儿他们,是您的孩子啊……”
可是不管怎么哭求,都得不到这个男人半点怜惜。
因为是宫妃,沁才人死的极为体面,一盏鸩酒入肠,半个时辰没到,宫人们就来回禀她的死讯。
皇帝挥了挥手,“葬了吧。”
宫人站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下葬,“陛下,皇后娘娘,沁才人下葬的规格……”
皇后淡淡道:“她原是要给陛下陪葬的,如今是没有这个资格了,就放在孟嫔的棺椁旁吧。“
孟嫔便是大公主的生母,活着的时候被沁贵妃欺负过许多次,如今到她的坟墓里头伺候她,也算得上是因果报应。
皇帝没有多说,任凭他们去了。
殿外,柳大人挨了四十板子后,便跪着等候发落。
天寒地冻,冷意如同冰霜一般刮在脸上,刮的柳大人脸色惨白惨白的,像是守丧的衣袍。
皇帝没让他进来,直接让人将他扔了出去。
罚没所有家产,自然是包括府邸宅院的。柳大人出了宫亦无处可去,只怕很快就要冻死在大街上。
作为一个孝顺的好女儿,柳念絮缓缓跪下,叩首道:“父皇,父亲犯下滔天大罪,儿媳不敢求情。只是如今天气寒冷无比,若……若叫他一个人出去,只怕性命难保。”
“儿媳的嫁妆中有一处小院子,恳请父皇同意儿媳将此处借给父亲和弟弟妹妹居住。”
皇帝盯着她的后脑勺,不吭声。皇后笑了笑:“那是你的孝心,他犯了天大的过错都是你的父亲,你有这般孝心,本宫很是欣慰。”
又劝皇帝:“到底是太子妃的生父,哪怕是死也得体体面面的死,真冻死在大街上让外头怎么议论呢?”
皇帝这才同意了:“准。”
柳念絮惊喜地抬头,适时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沈穆叹口气,拉住她的手:“我和你一同去一趟吧。”
柳念絮口中的这处院子,是唐婉言当年的嫁妆。紧挨着浔阳侯府,二进院落,五脏俱全,最好的地方在于,能从浔阳侯府的后院直接过去。这是当年唐婉言出嫁的时候,浔阳侯惦记妹妹,特意打通了院墙。
这当然不是最要紧的。
让柳念絮选择这处宅院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唐婉言和柳大人新婚之时,柳大人尚未金榜题名,还是个穷光蛋,两人在这处院子里住了许久。
说起来可笑,光风霁月的柳太傅,曾经是个吃软饭的废物。
禁卫军过去抄家的时候,柳念絮派人将柳大人和老太太,以及柳珍儿姐弟接到了这处院子里。
老太太和那姐弟两个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见花园整齐漂亮,到处崭新干净,十分满意,想着柳念絮也不算特别不懂事,还知道安置他们。
柳老太太冷笑一声:“果然,她就算再恨咱们,也得捧着供着,否则天下人的唾沫就要淹死她!”
听着这话,柳大人脸色难看至极,冷冷看向带他们过来的侍卫:“柳念絮呢?”
“爹爹找我?”柳念絮从房中踏出来,含笑道,“有事吗?”
柳大人死死瞪着她:“你有什么阴谋?”
他心知肚明,这个女儿永远不可能有一丁点儿善心。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致力于送自己去死,柳大人不相信她会好心安置自己。如果可以,她大概会想要亲手捅死自己。
可惜孝道在前,恨的再深也无甚用处。
柳大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快意。
柳念絮娇笑,漂亮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屑,“爹爹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你落魄的还不如一只鸡,用得着我使阴谋诡计?你照照镜子,凡事先问自己配不配!”
她不屑地扬起精致的下巴,靠在门框上:“我今儿将爹爹送来这儿,只是为了让你想起来,自个儿以前是怎么过的日子?是如何……靠着巴结女人上位的?”
“唐婉言是你的踏脚石,也是你的耻辱,爹爹,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她!”
“当年你靠着欺骗,娶了唐婉言,借助我外祖父和舅舅的权势往上爬,软饭硬吃,现在也该还回来了。”柳念絮低头看着他,轻笑,“不知道夜半之际,外祖父会不会给您托个梦。”
“您千万别害怕,鬼嘛,再怎么凶狠也比不上您。”
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曾经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