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良警惕的望着他,又道,“你可不要惹人烦,别到母亲跟前念叨。”
顾绍祯嗤笑一声,“我那岳母待我也是极其亲近的,每逢见我,笑靥迎人,宽心舒畅。”
“眼下这岳母你也叫不得,咱们已然和离。”
“那是你的主意,当初一根筋似的非要离开我,我若不应,恨不得日日以泪洗面。温良良,我便那般让你畏惧,让你避之不及?”
顾绍祯气息有些不稳,喉间的暗哑顺着这番话展露无遗,温良良往旁边侧了侧身,淡声道。
“咱们本就该桥归桥,路归路,我总不能扒着你不放。”冯玉琬那个人,那张嘴,何等话都能说出口,温良良不想她有朝一日拖累顾绍祯,这个麻烦,她一人背着便觉得负重难行。
“桥也归我,路也归我,你,自然也归我。”顾绍祯捏着温良良的胳膊,拽到自己怀里,似轻声笑了笑,又似自言自语一般。
“你那哥哥,身世也不简单....”
......
雨过之后的泥土香气,好像洗涤了所有尘埃,将院中的一切冲刷一新。
温白景弓着身子,探着脚去捡拾落在里头的芍药花,不过一夜风雨,挂在枝头开放或是未开放的骨朵,悉数被打到地上,零落成泥。
他捡了一捧,刚要回头,便听身后一阵轻呼,“小心脚下。”
温良良话音落下,温白景便一脚踩进泥水里,新换的鞋子染成一片乌黄,他跳起脚来,嘻嘻笑着,右手举到前方,叹道。
“妹妹的芍药委实可惜了,全都被大雨糟蹋了。”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麦色的皮肤挂着细汗,微微咧嘴,很是真诚的样子。
温良良顺着他的手移到他腰间的钱袋上,天青色的蜀锦,上面用银线勾勒着一个字,在边角处,不大却足够看的清楚。
“哥哥,我有话问你。”她往四周看了眼,丫鬟小厮便识趣的让到一边,温白景擦了擦手,跟着她来到前厅。
“妹妹今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好像有许多心事,不若说出来,哥哥兴许能帮得上忙。”
温白景的手指在衣摆处抹了几下,便斜着身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哥哥是临安白家?”
提起临安白家,百姓多少知道一些,白家酿酒,祖传几代,手艺十分了得。后来白家日渐衰败,被许多酒庄取而代之,便没了音讯。
温白景愣了下,却没有否认,他捏着手指,外头笑道,“是我骗了妹妹。”
温良良似如释重负般,她坐直身子,抿了口茶,又问,“哥哥救了那位夫人,故而我们去的时候,以为你是夫人的儿子,便误打误撞错认哥哥,也不算你骗我们。
更何况,哥哥为人秉直,待我母亲很是周到,若日后哥哥有需要,尽管与良良开口。只是,母亲心中有执念,哥哥若是想走,良良想请哥哥等母亲走后,再做决定。”
冯玉琬的心结好容易解开,若是温白景突然离去,指不定她心里胡乱琢磨些什么,温良良觉得,此时不宜将温白景送出温家。
“嗯,我听妹妹的。”温白景眯起眼睛,和煦的笑意仿佛阳光般落到厅里,他微微往后靠了靠,眼里好似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刚要开口,便听旁边有人虚浮的脚步,紧接着便是急急地斥责。
“你要赶白景去哪,啊,他是你哥哥,你要作甚?”
冯玉琬从偏门进入,手扶在桌上,一路走得磕磕绊绊,久病沉珂,已是病骨支离之态。
她咳了数声,帕子上全是暗黑色的血,凝成一团,冯玉琬喘了口粗气,靠在椅子上坐下,温良良与温白景对视一眼,便相继来到她跟前。
“母亲,你说什么呢,我与哥哥在谈事,哪里要让他走。”
“你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就是自私,自私自利!你就是想霸着温家独断专行,他也是温家骨血,你得宽心容他...”
冯玉琬脑子似乎有些不灵了,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温白景耐心的扶着她的胳膊送回内间,又折返回来,对着温良良笑道。
“你母亲,与你丝毫不像。”
温良良心里一跳,却只是摇头,并未辩解,温白景坐下,沉吟片刻,又抬头清了清嗓音,慎重说道。
“有一事,其实刚见你的时候,便不该隐瞒。”
温良良抬头,温白景面上有些惶惶,他避开温良良的眼睛,小声说道,“亡故的那位夫人,临终之时枯瘦如柴,我瞧着,她应当出身名门世家,否则不会在那般落魄的情形下,依然倔强到为了颜面,不肯去找昔日的良人。
她曾告诉我,她有两个孩子,一个葬在院子里,一个养在她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