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这般说的?”顾绍祯逗着猫儿的脖颈,往上捋着柔软的皮毛,狭长的眸子沉着一丝窃喜之意。
这猫儿愈发挑剔刁钻,只有饿的时候才知道与他喵呜几声。
顾绍祯将衣裳一抖,猫儿从半空翻了个滚,四脚朝地坠落后,便扭着肥硕的腰身,慢条斯理的去到花丛间,伏在花下合眼睡去。
“是,夫人伤心透了,那一簪子直插在三皇子胸口,听说很是凶险。只是不知为何,三皇子并没有声张,请的大夫也不是御医。”
还能为何,他怕高贵妃知道,继而动怒,更容不下温良良。
顾绍祯拍了拍手,起身一脚踹开白猫,斜挑着眉眼道。
“他虽然坏,却不够狠。”
说的自然是宋昱琮。
“公子的意思,是继续辅佐三皇子...”
“为何不?庆安帝的儿子中,也只有他最像天子,骨子里天生带的自私嗜权。只是,所行之路必要好生筹谋,拿捏好他的把柄,才能相安无事。”顾绍祯捏着白猫颈部的皮毛,拎起来横在胳膊上,又慢慢捋着它的耳朵,缓缓叹了口气。
“公子与夫人都已经安然回京,是否需要将夫人接出别院,还是先行将公子的状况告知夫人?”彭吉试探着开口,见顾绍祯病秧秧的,肤色愈发皙白,便又默默低下头。
“先别急,只派人在别院四周守着。至于我,万一真的死了,总不好叫她伤心两次。”说罢,竟真的就着巾帕咳了几声,他移开帕子,不禁笑道。
“瞧,还真是短命的样子。”他捏着帕子,往彭吉面前一递,满脸惨白。
他没算到,宋昱琮留下的物件让他生了疫症,而这疫症,极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顾绍祯才不想死,他初尝情/爱,又怎么舍得放温良良到他人怀里。
除非,他真的药石无医。
“公子莫说胡话,今夜启程,后日便能赶到药王谷,药王能解天下百毒,更何况公子只是伤了元气,好生调理一番,必能恢复如初。”
彭吉抿了下眼睛,又拱手一抱,道,“空叟大师还有高贵妃那里,都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不出两日,三皇子便会焦头烂额,无心应付夫人。
只是我不明白,公子为何不用最简单直接的法子,让大皇子进京,与之对抗,而非要选择最麻烦的一条路...”
“大魏国泰民安,我不想成为罪人..”顾绍祯蹙眉掩住唇角,咳嗽让他气息紊乱,肺部疼痛,他拄着胳膊坐下,那只白猫便顺势一跃,拱了拱脑袋,在他膝上寻了个舒坦的角落,讨好似的呼噜呼噜的嘶叫着。
若是大皇子入京,必然会引发骚乱。
荥阳和宁邑的疫情稍稍缓解,已然动用朝廷不少钱银粮草,若是经此一乱,遭殃的还是底层百姓。
更何况,孟夏之时,便有潜于四处的暗卫来报,江北江南各地麦穗谷穗干瘪,虫害比常年都要严重许多,今年秋收必然减产。
加之疫情拨放下去的大量粮草,从初秋到明年开春,都将是朝廷最为霜冻的时间。
稀粥下肚,庆安帝终于结束了半月的辟谷,他与空叟大师盘坐在玉石床上,只觉神清气爽,头脑清明,不由摸着青须叹道。
“大师修为实乃高深,朕被头疼的顽疾困扰多年,经由大师点拨,短短数日便能得到缓解,还望大师继续炼制丸药。”
他微微点头,又道,“贵寺的香油钱,朕会一并派人奉上。”
空叟大师笑笑,捏起几粒盐置于水中,又舀出一勺,吹了吹热气,就着唇角饮下,“甚好。”
他将茶勺置于案上,用湿布净手后,抬眼行礼,“皇上自有贵气庇身,贫僧不过锦上添花,不敢居功。”
庆安帝摆摆手,从旁取出一枚玉瓶,放在耳边晃了晃,神秘兮兮的说道,“此乃秋露白,寒秋时取叶上露珠,酿造成酒,味道很是甘冽。”
他倒入杯中少许,迎着透亮的琉璃盏,愈发显得那酒颜色鲜亮。
空叟大师瞥了眼,恰好茶水二沸,他有条不紊的舀出一勺水,捏着竹夹轻轻搅动水面,继而将上好的紫笋茶投入其中,复又搅了三搅。
庆安帝见他没有应声,便很诧异的反问,“大师竟没有要问朕的?”
秋露白在大魏很是罕见,有市无价,更何况空叟虽未佛门中人,却是个好酒的高僧。
汩汩涌动的水面不断地上下翻腾,茶沫顺着水花一层层的滚到边缘,空叟将凉置的那勺水重新倒回茶鍑之中,风炉闭气后,茶水停止了翻涌。
他仔细的撇掉水膜,笑道,“如此,堪堪正好,再煮下去,茶便老了,味道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