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帝的叫声刺破了长空,如同恶鬼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在寂静的茶室,那声音显得凄厉而又绝望。
正在破门的宋昱稷闻声一愣,仰面看见浓烟滚滚,大火如红霞一般,染得黑幕成绯。
皇后警惕的环顾四周,问,“里头为何起火了?”
宋昱稷眼看着大门打开,明晃晃的烟花噼里啪啦烧灼着茶室,连同周遭一切树木,都烘烤的枝叶剥离。
耳边除了斑驳的火势,便只剩下喘息声,宋昱稷握着长剑,忽然暗道,“母后,我们大约中计了。”
皇后冷笑,“左右没想过活着,忍辱偷生那样久,便是死了,也得弄个明白。”
火焰穿过层层高墙,便是隔着很远的如意殿,也看的一清二楚。
高贵妃特意穿了一袭大红的锦衣,朱唇杏眼,盈盈一汪,她抿了抿鬓角的发,又低声与身旁的婢女道,“那是空叟的茶室吗?”
“回娘娘,约莫是了。”
婢女小心的低着头,温顺答她。
“咱们去看看。”高贵妃伸出手,便有内侍上前弓腰,轻轻虚扶着她的腕,殷勤道,“娘娘小心脚下。”
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身穿暗色甲胄,伏于宫墙之上。
从宫门至寝殿,数道墙顶,全都有设防。
他们唯一等待的指令,没有出现,便谁也不能动手。
那几十个人的队伍,自以为神秘的混入了宫城,直奔茶室而去,其实一切都在宋昱琮的掌握之中。
“殿下,还不射杀吗?”
近侍看了眼宋昱琮,见他紧闭双唇,星眸冷静,便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剑。
“等。”
那时茶室还未起火,宋昱稷初从宫门进入。
无罪证,难说服。若要让他彻底翻不了身,那得容他纵下大祸。
那滔天的大火燃的酣畅淋漓,漫过大片的黑,将临近的几座殿宇牵连,宋昱琮起身,一甩披风,凛声道。
“收网。”
皇后走近了茶室,夹在在噼啪的声音里,有一道尖细嘶哑的喊叫,她皱着眉上前,忽然便笑了笑。
三两步退后,从宋昱稷的腰间拔出长剑,指着火影中的人形,啐道。
“你也有今天,呸!你这样的人,也就只有这般窝囊,烧死是便宜了你,本宫恨不能在你身上戳几十个洞!
本宫为你营算十几年,本宫的亲人也为你的江山勤恳勉励,本宫哪里对不起你?!
你为了个小贱人,跟我翻脸!”
“谁是小贱人?!”
一声嬉笑,自门后传来,高贵妃抬眸,望着火光下的那人,蔻丹涂红的指甲亮的折出一道光。她从内侍的腕上移开,缓步来到皇后面前。
“姐姐,你老了。”
不过一句话,却叫皇后的嚣张气焰,立时颓败下去。
她下意识的摸着脸,恍惚间想起那些年庆安帝对高贵妃的喜欢,庆安帝曾真的宠爱一个女人,便是高贵妃。
“母后,莫要被这贱妾诓骗,她是想要诛心。”宋昱稷走到皇后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剑,“母后,我们真的中计了。”
“你没有他们母子狠,我也没有。”皇后笑笑,又冷厉的看着高贵妃,“我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强悍,现下看来,与你相比,我只是外强中干。
若是真的狠辣,早就将他弄死,让我的儿子登基。
我不够狠,不够狠啊...”
“疯子。”高贵妃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又道,“姐姐错了,是你跟大殿深夜闯进宫城,为泄怨气,火烧茶室,害死了皇上,你们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功败垂成,我无话可说,你自己做下的事,也别想让推到他人身上,我们可以死,但绝不认罪。
昱稷,杀了母后,然后自刎,不要给他们折磨你的机会!”
皇后肃声一下,宋昱稷看着那柄剑,忽然横到自己脖颈,“母后,儿子去了!”
鲜红的血喷了出来,宋昱稷跌倒在地,宋昱琮恰好从门外走来,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落回茶室。
“父皇,儿臣来迟了。”
他只是这般陈述,并未有多少悲伤之意,皇后从地上捡起宋昱稷的剑,先是双手握着,朝向宋昱琮,她头发乱了,一支簪子掉在地上。
“皇后娘娘还心系父皇。”宋昱琮也不惧怕,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望着地上那支眼熟的发簪,据说是两人大婚时,庆安帝亲手为她戴的。
情深?还是做戏,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