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非千阴娘子所言。此人精通机关之道,阁楼内机关一处也未发动便被悄无声息卸了个干净,这才能盗了空谷映月去。许是极为自负,未曾料到地上撒了无味无色粉,落下了鞋印。传话弟子言,据那鞋印大小来看,似是女子,且此人正门进正门出。轻功尚可者断不会如此。”
越少主见南曲星说的有头有尾,是这么一回事。
他道,“可千机门神出鬼没,轻易不会露面,这十多年又似退隐江湖。怎的会来这儿?”
南明楼所用机关极其险毒,一般人能将其破坏已是不错,更别说把这些精工细作的东西全拆了个遍,若非千机门中人,极难做到。
“这还用问,冲着空谷映月来的呗。若是千机门的人,那就说得通了。依南楼主看,这伙人里头哪个是千机门弟子呀?”千阴玉指摇摇一指众人,又笑道:“江湖不大,依我瞧着都是些知晓来路的,千机门十多年不曾露面,来人定是咱们没见过的。”
南曲星接话道:“正是如此,诸位皆是南明楼发了请帖的,南某都是认得的。”
许文茵本来还好奇瞧着,此刻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妙之感。旁边连七和李原也神情乍然一变。
南曲星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只有一行以送礼为由前来的行商之人,某不曾递过帖子……”
他缓缓抬眼看向许文茵,仿佛变了个人,那眼神似鹰,泛着冷光,阴鸷无比。
许多人也发觉这桌人的确不似江湖中人。
江湖门派得了空谷映月,普通行商人来凑什么热闹?
越行之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只等南曲星发话。
“这破地儿可真够大的,哪个是南曲星?爷把你交代的事儿办了,赶紧的把空谷映月……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杵这儿?你们也来讨债啊?爷找南曲星,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南曲星,还不过来?敢赖账小爷我第一个揍死你!”
还没等这头李原开口解释,就见一个大红袍,戴金冠,腰上系着条黑金鞶革的男人一跃从院墙上跳下来,像看不见院子里杀气腾腾的氛围似的,甩着袖子,气势凌人,骂骂咧咧就朝前走。
他走到一干人面前,打头的没让,后头的人自然也没动,他就扬起手在那人面门前一指,下巴往后一偏:“没听见啊?你是腿瘸还是脑瘫?小爷讨债呢,你还杵这儿等着分杯羹啊?告诉你,没门儿!滚!赶紧滚!给小爷滚犊子!”
这下不仅众人愣了,许文茵也呆了。
“这,”连七忍不住喃喃骂道:“这小王八蛋谁啊。”
前头的人许是迫于气势,下意识就给他让出条道来,红袍小王八蛋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正眼都不瞧旁人,高视阔步得像只大红公鸡,几步蹿到南曲星面前。
在场诸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这男人若不出声谁能发现他在那墙上站着?连千阴娘自己都不曾察觉。
不管这人是谁,此刻所有人脑子里都同时浮现出一个想法:此人来者不善!
南曲星被这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搅了他一出好戏的泼猴儿气得牙痒,见这人那大摇大摆的大爷样,当下便发作起来:“你是何人!好生无礼,竟敢私闯我南明楼!人呢,来人,给我把人绑了!”
没想到南曲星上来便这么招呼一句,那大公鸡也气乐了。
撩起袖子,扭扭手腕,空气短暂的一凝,下一瞬,他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拳狠狠揍在南曲星脸上。
出拳之快,南曲星不及防下巴朝天的往后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偏偏那人边揍嘴里还骂得好不起劲:“老子是谁,老子是谁想起来没?今天不把你揍个屁滚尿流,小爷我就不姓谢!王八蛋,拍拍屁股不认账的事儿只能小爷我来干,还敢让小爷给你擦屁股?我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告诉你,今儿不把空谷映月交出来,小爷把你这夯货扒光了挂南明楼门口示众!”
他嘴里骂个没完,手上也不停着,连着往南曲星脸上招呼了两拳,把南曲星打得鼻青脸肿血沫飞溅,瘫倒在地期期艾艾叫唤了几声竟似昏死过去。
包括南曲星在内谁也没料到这人会一上来就动手。
第三拳眼看着又要落下去,从旁忽地飞来一剑鞘打在那男人腕上,带得他手在空中虚晃了下。
红袍男人停下了动作。
掷出剑鞘的却是坐在角落里头从没开过口的燕怀。
二人四目相对,有火花在空气中迸发,那男人眼底一片冰冷。他朝燕怀扯了扯嘴角,挑衅似地一甩被剑鞘击中的手腕,无声冷笑了下。
燕怀这一打岔,在场的诸人,或不明所以,或幸灾乐祸,或愤愤不平的,都心下有了几分思量。
南明楼虽算不得什么,可这南曲星却非那么简单的人物。
此人一身轻功了的,轻易没法近得了他的身,躲过堪堪几拳又有何难。可当下,这男人不仅揍了,还揍得那南曲星毫无招架之力。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江湖人何其精明,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碰也不能碰,他们是清清楚楚。即便有怨气的也要顾忌三分。
便有好脾气的上前冲那男人作揖道:“不知这位兄台师出何门?怎的一上来就对南楼主大打出手?咱们有话好好说,今日吾等只是受邀来一观空谷映月的,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男人还盯着燕怀,闻言转眸斜了他一眼,随意伸出根食指朝他勾勾手。他身形高,这动作倒很有一番气势。
那人谦恭弯腰,行至他面前,拱手恭听。
男人毫不留情就骂:“小爷师出哪儿揍什么人干你娘的屁事!被卖了还帮这老狗贼数钱呢?啊?老大不小了蠢得跟头猪似的,看见你就烦,滚!别耽误小爷讨债,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赶紧滚!”
这可真够狂的!
许文茵一辈子没见过嚣张成这样的人。瞧他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抹朱。头顶金冠镶着琉璃玉珠,红袍袖角绣着龙虎花纹金丝,腰上鞶革挂着金坠子,脚踩着皮料极好的暗纹云靴,再配上这眼珠子长脑门上的蛮横劲儿。
这。
简直像极了宫里头那些公主。
不,比公主还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