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许文茵回到院子里头,才听下人说乐安方才在院子外头崴了脚被魏成影瞧见才叫了丫头将她送回来。看。毛线、中文网
魏成影是魏家嫡长子,高氏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从前的长公主府,魏成影还得上赶着乐安。现在嘛,高氏可能掐死乐安的心都有了。
许文茵在脑子里琢磨了一圈便将这事儿放下了,左右不关她的事。
许文茵猜得不假,高氏现在确实掐死乐安的心都有了。
赏花宴已散,郡主在自己府上崴了脚,总不能巴巴将人送回去,长公主府再不济,那也是宗亲。先帝不在了,长公主可还在呢。
高氏本就忙了一天,席散了便派人去请了大夫,又指人去乐安府上报信,好不容易歇下来就瞧见魏成影那副悠哉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逮着他就是一顿骂:“你说你好好的跑来秋香园做什么?能不能给你娘我省点儿心?这还可巧撞着郡主,好在你没碰着她,要是她说被你轻薄了死皮赖脸要你还她清白,我们能怎么办?你真是要气死我!”
魏成影苦着张脸,被他娘训得直摆手,“娘诶您这说的哪儿跟哪儿呀,我可没正巧撞着她,是有个小厮跑来唤我我才跟着去的!”
“你还跟我扯谎?秋香园可是女眷待的地儿,哪儿来的小厮?”高氏真恨不得给魏成影一巴掌,想了又想这掌终究没扇下去,“你听仔细了,影哥儿,之后若再有这等拎不清的来招惹你,躲着些,别跟着二愣子似的,我真是,看着你就来气!娘将来儿媳妇儿若是能像茵姐儿那般的,娘早个十年入土都行!”
“呸呸呸!说什么呢娘,您要入土还早着呢。”魏成影说完见高氏眸色一寒,忙咳咳两声道:“不是,我是说,娘你怎么还瞧上茵表妹了。人家可是国公府的千金,能看得上我么。”
高氏两眼一瞪:“谁敢看不上你?我儿哪儿哪儿都好,看不上你就是她们眼瞎的!娘就告诉你,娘早有这个打算了,咱们家配茵姐儿也足够了!”
魏成影这下脸彻底皱成苦瓜了,他可真是嘴贱,就不该提这个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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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茵这厢刚换了身衣裳坐下来,那边便来个丫头说是老爷请她去书房说话。她拨弄着花草的手一顿,来了,可算来了。
那小丫头提了盏灯笼,除了开头叫了声茵娘子外再无他话,一路领着许文茵步至魏老爷书房。门口守着的丫头见了她便一撩帘子,请她入内。
许文茵将芍药留在外头,一个人进去了。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魏老爷着一身官服,正坐在太师椅上头,身后的墙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许文茵进来,他眼皮也没抬,只道:“坐罢。”
许文茵走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复才拉开椅子坐下,“舅舅。”
魏老爷长得极斯文,不难想象年轻时的模样。他身前案上摊开了张宣纸,旁边摆着砚台并一支羊毫笔。
他道:“这几日在府上可还习惯?”
“劳舅舅忧心,舅母和表兄表妹们都待我极好。”许文茵知道魏老爷叫她来可不是为了唠家常,这一套便答得行云流水。
他点点头:“那便好。来时路上怎的耽搁了那样久?”
许文茵不信高氏不曾告诉过他,便将自己先前同高氏讲过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魏老爷沉默了许久。许文茵便等着他,坐着一动也没动。
房内一时寂然无声。
直到灯盏里的灯油又缓缓滚落了一滴,魏老爷才开了口:“那贼人可有说什么?”
“那些贼人说,他们找的不是我父亲,而是我。”许文茵的声音轻而柔,却一字一句回荡在书房内。
她紧盯着魏老爷,想从他的神色中找出些端倪。
而对方听完她的话,却合上了眼,须臾又睁开,悠悠叹道:“果真如此。”
还不待许文茵说什么,他又道:“原以为这般你父亲绝不会许你南下,但你还是来了,这是我没料到的。罢了,他的确是如此,他从以前便是如此。我怎么就忘了。”那时,许文茵的父亲还不是成国公。他为了这门婚事,亲自南下上门提亲,魏老爷便和他有几番交情,见他谈吐不凡,不卑不亢,虽觉得此人太过精明了些,但只要阿姊欢喜,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会有意见。
“外甥女离家前,父亲隐秘将从前在母亲房里伺候的几个大丫头遣去了庄子上,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许文茵斟酌着说辞,缓缓问道。
她说的母亲自然不是指的吴氏。
魏老爷听她提起魏氏,眸中浮起了一丝伤色。他同魏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因他是家里头最小的,祖母溺爱,也实在荒唐过一段时日。那时不懂事,在外头惹了祸,回家险些被父亲打折腿,是魏氏赶来替他挨了一下,哭着求情,他才逃过一劫。还有其他大大小小诸事不提,等他大了些,魏氏也远嫁了国公府。
此次一别,便再难相见。
还记得魏氏出嫁前,虽舍不得家里也抱着他哭过几回但她始终是欢喜的。
只要阿姊在国公府过得好便足够了,那时他是这样想的。
直到春来秋去,花开花谢,一封书信将魏氏病逝的消息送到了他手里。
许文茵在一旁看着,知他是想起了魏氏。魏氏去得早,她的记忆里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有关魏氏,她听大姐说起过许多,却极少见父亲提起。眼下这桩事,怎么又牵扯到了魏氏呢。
“茵姐儿,这件事,你莫要再想了。你父亲这般做,定是有他的缘由。他总是不会……”他总是不会害你的,魏老爷却没说得出口,他道:“既回来了,过几日便去给你母亲上柱香吧。”死后想葬在自己的故乡,是魏氏最后的遗愿。
许文茵见他不欲再说,便道:“大姐姐说母亲生前便一直想回家看看,却碍于路途遥远,后又因为我落下病根。母亲如今回来了,文茵自该去为母亲上柱香,愿母亲在极乐世界过得无忧无虑。”
魏老爷闻言,两眼一红,良久,才哑着嗓子道:“姐姐知道了,一定很欢喜。”他抬眼看了看许文茵,露出点笑容来:“茵姐儿,在舅舅这儿住到过完年再回京也不迟,你父亲那边舅舅写信同他说。好孩子,去罢。”
许文茵不置可否,站起来行过礼,冉冉退了出去。
待许文茵走后,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从半掩的窗棂中溜进来一缕风,将烛台的火苗吹得颤了颤。魏老爷垂下眸子,只见案上摊开的宣纸上大大的写了一个“危”字。
这厢许文茵回房,遣退了一干丫头,拿了笺纸来写信,等她将笔一放,唤了芍药进来将折好的信塞进她手里:“找个时间出去交给连七。”
魏老爷不愿说,但许文茵何其聪明,她心中哪有想不到的。
父亲知道自己南下会遇袭却仍放她出门,随行的护卫也不过寥寥十几的家丁。她方才刻意不提空谷映月只不过是想探探舅舅知道多少,没想到,空谷映月根本就不重要。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怪道舅舅要留她下来。
许文茵腿一软,不及防险些摔到地上,她扒住椅子扶手摇摇晃晃地坐了回去。
她想了那样久,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结论。
父亲,竟是打算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