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影不知道谢倾怎么想,他自己反正是没工夫管冒犯不冒犯的了。
他紧紧盯着许文茵走近,如临大敌。
见其缓步行至魏子嫣身侧,端正行了礼,倒没看他,魏成影不由呼出一口气来。唯恐许文茵瞧见他,要拿他是问。
他正放心着,就见本来还悠哉喝茶的谢倾听见了许文茵的声音,倏地就抬起眼看向二人。
须臾,他道:“无事,既来了,喝杯茶再走。”
魏成影总觉得谢倾刚才分明滞了一下。
魏子嫣满心欢喜地道了谢,在另一张长椅上坐了。许文茵也不紧不慢跟着坐下。
她披了条貂毛银灰披风,下着织锦撒花间色裙,裙裾上绣着点点梅花。蛾眉皓齿,明眸善睐,半垂的眸子里犹似含了一泓清水。
只是那般好看的眼,却看也不看自己。
谢倾把玩起手里的青黄釉茶盅。
许文茵坐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摆正了自己不过是个陪客的姿态。
想也知道,只魏子嫣一人来未免耳目昭彰,这才拉了许文茵一道。
“哥哥同小侯爷在这儿做什么呢?”
魏子嫣侧头对魏成影笑道。
“还能做什么,不过赏花煮茶罢了。”魏成影又拿出两个茶盅来倒上茶,后边碧竹接过来,一一给魏子嫣和许文茵呈上。
魏子嫣笑道,“哥哥被禁足了也这般有兴致。”她尝了口茶,又道:“我对这些不甚了解,小侯爷尝着,我哥哥的手艺可好?”
对面谢倾闻言一抬眼,“确实不错,当属上品。”
他眉宇间带着几分佻达,又有股少年人的意气飞扬,炫目得人移不开眼。
见他回话,魏子嫣心中雀跃,笑靥如花,“哥哥哪有那么厉害,小侯爷过誉了。”
魏成影在一旁纳闷了。这谢十三方才对自个儿还没个好声好气的,什么时候这般斯文过?难不成见了嫣儿又改主意了?
他冲谢倾挤眉弄眼,想问他什么意思。旁边谢倾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权当没看见。
那头,魏子嫣又侧头问许文茵:“表姐是吃惯了宫里的茶的,依表姐看,哥哥这茶泡得如何?可有比宫中的好?”
许文茵这才抬起头来,淡淡回道:“我不过吃个新鲜,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尝起来倒是同宫里头的没甚差别。”
她说着,轻飘飘扫了一眼魏成影,蓦地一顿,在看见他身旁的谢倾时,彻底怔住了。
谢倾刚好也在看她。
他迎着她的目光,忽地噙起嘴角冲她绽出个笑来。
他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三分英邪。
许文茵似是被那笑晃了眼,拿茶盏的手抖了抖,连忙收回目光,垂下头,再也不动了。
她不看他后,谢倾唇边的笑霎时就散了。等魏成影要再给谢倾斟茶时,他又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
魏子嫣二人吃了杯茶,也知不能久留,便站起身来告辞。
许文茵越过魏子嫣在前边走得极快,后头魏子嫣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茵表姐,慢些,等等我。”魏子嫣追上来,才拉住许文茵的手,便听她道:“我刚在水榭里头吹了风,有些头晕,先回屋歇息了。”
说罢也不等魏子嫣回话,挣脱她的手,快步走了。
魏子嫣在后头愣愣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知她这个表姐突然是怎么了。
待二人走后,水榭里头又静了下来,空气中只有茶水落入翡翠茶蛊的清脆声。
谢倾不知怎么的心情瞧上去十分好,见魏成影明显松了口气模样,不由奇道:“做什么,有母夜叉要吞了你不成?”
“你别说。”魏成影一本正经道:“这还真没差!我刚差点就要被活剥了!”
“怎么?”
“我还没告诉过你吧。”魏成影神秘兮兮地拿手一指许文茵离去的方向,低声道:“要跟我成亲的就是方才那个,许家二娘子,我表妹!”
谢倾端茶的手一顿。
魏成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还想再说,却不料坐在他身侧的谢倾突然飞起一脚踹在石桌上,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势头极骇人,吓得魏成影不由呆住:“十三?怎么了?”
可眼下谢倾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垂着眸子紧紧盯住魏成影,声音有些低沉。
“你是说,你被你娘逼着和你表妹成亲?”一顿,又一字一句道,“你还把温香楼的玫瑰糕,送给了你表妹?”
他此刻的神情和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都不同,皱紧了眉,面若寒霜。
魏成影瞧谢倾脸色发青,整个人气势都变了,不由地愣愣点头:“是,是啊……这些主意不都是十三你出的吗?”除了送花糕的事是他自作主张。
谢倾立在原地良久。
魏成影生怕眼前这个地痞流氓一掌把自己骨头折了,吓得紧贴椅背,如临大敌,如坐针毡。
看着谢倾腰间的金坠子摇摇晃晃,只觉得这一分一秒都过得极其煎熬。
突的,谢倾动了。
他倏地一下转过身,身上的大氅自风中往后翻飞,几步冲出水榭。
任后头魏成影如何唤他,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魏成影在后头揉揉眼,喃喃自语道:“我……我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