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临近一条细江,四通八达,船运业发展起来就带起了夔州的水上贸易。
这码头里有一个最大的商会,多数货物都要经过这个商会来去。
许文茵等人寻到商会里头时,马单正在清点货物。
这是个典型的扔进人堆里头就再找不出来的那种人物。他一抬头看见许文茵手里的玉佩,一直肃着的神色终于展露出一丝惊异。
“没想到玉娇也会有给出这玉佩的时候……”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喃喃低语了一声,又问:“你们这便要启程?”
这会儿天色还早,许文茵便道:“可否能劳烦你?”
马单一思索,“倒是没甚么大问题。但我只负责将你们送到,之后的事,不归我管。”他见许文茵应下来,又道:“去外头候着罢,我立马去叫人准备出航。”
玉娇那般麻烦的性子,没想到这马单却相反,做起事来十分的利落。
不到半刻钟,他就招呼许文茵三人上船,也不多说什么,扬起船帆来即刻就出发了。
这是支小舟,坐上四个人还颇有些挤。
马单在前头解释:“一会儿会途径一处狭窄的山谷,若船再大些就进不去了。诸位忍忍罢。”
连七和许文茵倒没甚么,只是月媚娘此行带上了自己宝贝的大砍刀。一会儿背在背上定是过不去了,她只得将其横抱在怀中。
马单斜她一眼,“回师门也带着武器?整日只会喊打喊杀的。”原来竟是同月媚娘相熟的。
月媚娘白眼一翻,“我乐意!”
许文茵本不打算多问,一旁的连七却不是个安生的货,他奇道:“回师门?媚娘姐姐是千机门的人?”
这声“媚娘姐姐”叫得月媚娘一呛,连声咳嗽起来。
媚娘姐姐?
她还没大到可以当这贼眉鼠眼的男人的姐姐吧?
她瞪他一眼,“干你屁事!闭上嘴,不然老娘把你叉下去!”
哎,这小娘子可真凶,连七心里暗叹一声,笑嘻嘻地闭了嘴。
小舟离开夔州,在江面上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四周忽地就起了雾。马单一瞧,便道:“差不多要到了。”
这雾气显然不寻常,浓得竟连水面都瞧不大清。若非有引路人在,只怕会被困在这雾中无法脱出。
怪道千机门可以置身事外这么些年,在江湖人口中也只有神出鬼没这一个印象。连七眯起眼,可不就是世外桃源吗。
小舟进了一处峡谷,四周越发暗了下来,月媚娘似乎见怪不怪,还低着眼冲许文茵扬扬眉,“别怕。”许文茵回以她一笑,这么暗,也不知她看不看得清。
峡谷远处的一点洞光随着小舟靠近被一点点逐渐放大,行至洞口,刺眼的光晃得许文茵不禁轻轻一闭眼,再睁开时,竟被眼前的光景震得瞳孔一颤。
青山绿水,草长莺飞,艳阳洒下来照得田间的汩汩清泉熠熠发亮。如今是严冬,此处竟全然没有一丝寒气。连平日里凛冽的寒风都化作了和煦的春意。
许文茵眨巴眨巴眼,还有点不可思议,旁边连七也稀奇地一吹口哨,“果真是,世外桃源!”
月媚娘不理会旁边两个乡巴佬。她轻车熟路地跳下扁舟,将砍刀往背上一携,“走罢。我带你们去见过师父。虽许多年没回来过,道我还是记得的。”她又看一眼马单,“辛苦你了。”
这人小鬼大的犒劳话听得马单苦笑了下,“不辛苦。我就送到这里了,诸位告辞。”
许文茵谢过他,转身跟上了月媚娘。
千机门不像是个江湖门派,倒像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许文茵三人穿梭在河道间,就时不时有白花苍苍的老伯在那儿坐着垂钓。月媚娘招呼他,那老伯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了,耳背。”月媚娘解释。
三人顺着上游淌下来的小溪,一路往山上走。连七望着此情此景,啧啧叹道:“那玉娇楼楼主可真是个奇怪的。”这么好的地儿不待,跑去外头。
月媚娘道:“玉娇曾经为了情郎,盗了空谷映月,这才被师父逐出的师门。本以为能和那情郎就此远走高飞,哪儿知道人家一听她拿不出空谷映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弃她而去了。”说罢还哼一声,“这不才在楼里定下的那等看戏的规矩么。”
原来还有这般缘由。
三人说话间已行至山顶小阁楼,守门的弟子一瞧见月媚娘就朝她打招呼:“这不月媚娘么!好几年不回来,去哪儿野了?”
月媚娘不以为然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谢师兄的性子,我跟着他哪儿来的空回来?”说罢,往后努努嘴,“师父他老人家呢?我带了几个人来见他。”
谁想那弟子却一摇头,“不巧,前些日子也有人回来,师父这会儿带着他在后头山上呢。大抵到夜里就会回了,你们且等等?”
月媚娘一思索,来都来了也不急这一两天的,“成吧,你替我跟师父说一声。我带他们去厢房。”就扭头过来冲许文茵道:“出山的弟子若回来,师父就会将人带去后山比试一番。这回正巧被咱们撞上了。明儿再来也不迟。”
许文茵也不急,她点点头。倒是略微一偏头问道:“你方才说谢师兄……”
月媚娘“噢”了声,也不避讳:“爷没同你说过不成?我和爷都是千机门的弟子,我是爷的师妹。”
饶是早就隐隐有所察觉,这会儿被说出来,不止许文茵,连七也惊了一跳。
难怪谢倾一个侯府贵公子却有一身异于常人的武功,能大闯南明楼,还能打得过千阴娘,对那玉娇也是态度十分相熟。
月媚娘显然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她神秘一笑:“你来这儿倒是能见到一个故人。”
许文茵不解:“哪个故人?”
许文茵确实没想到在这儿真的遇到了故人。还是个被她救过一命的故人。她本以为她和她再不会相见的。
月媚娘将二人带到练武场,刚巧有一女子从旁边的屋里出来。她一身劲装,乌发高挽,举手投足间透出一丝干练。
许文茵一愣,虽从前皙白的皮肤如今变成了麦色,也不难认出眼前这女子是谁,她轻声道:“魏子兰?”
这声音飘进魏子兰耳里,她倏然转过头来与许文茵四目相对,显然也十分惊异。
谁也没料到会在此处再见到彼此。
魏子兰的反应更快些,她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一抿唇调头就大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