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匆匆看着那个女人,只觉四周一切声音都空了一下。就像等了很久的考试结果,突然出现在面前。
身旁的顾百一还在嚷着要把顾匆匆身上的那条她的裙子还给她。
顾思书则愤怒逼向了特瑞特一步,他身后两个员工正在努力将他拉住。
她看着那个远远走过来的女人,和想象有几分朦胧的相似,圆润的脸庞,过分修长的眉锋,昂贵护肤品和医美保养出来的光滑没有生气的皮肤。
她耳朵上是一对海蓝色珍珠,光洁完美。
纤长的脖颈优美的弧线滑入衣襟,这是一个带着富裕气息的中年女人。==
她和想象更多的不一样。
她的眼睛带着冷漠不耐烦和按捺着性子的客套。
她看青松道长的罗盘和脸色:“怎么了?可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道长手有点颠不住罗盘,蹙眉问:“最近家里可是动了什么?”
“没有啊——”高岚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显然想起什么,说话间已到了人群前,她看向前面闹成一团的样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是在闹什么?”
她目光过处,服务员工都垂下眉眼,连顾思书也微微退了一步。
只顾百一满脸不开心,转头向自己母亲撒娇:“妈,就是这个女人,不知道哪里混进来的?竟然还偷偷穿了我的衣服!妈,你说怎么办?”
高岚到底只对她这个女儿有几分耐心:“刚刚叫你怎么不过来,道长等了你好一会。”
顾百一嘟嘴向青松道长撒了个娇:“道长叔叔每月都来一次,看着我长大,他才不会跟我计较。”她话锋一转,“妈,你到是说啊,这个小偷怎么办?”
高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顾匆匆身上,她懒懒扫了顾匆匆一眼,然后看向前面的顾思书,也不顾在场人,直接向顾思书道:“你带回来的?”
顾思书敢怒不敢言:“妈我哪里知道她这样的人,我带她回来,她转头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
“闭嘴。”高岚蹙眉,“也不嫌丢人。什么东西都往家里领——又没钱开房了?”
她抬头看特瑞特:“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特瑞特温文尔雅一笑:“在下是这位顾小姐的朋友,和她一起来的。”
“哦,这么说,是我这个儿子带了这位顾小姐来?然后顾小姐又带了你过来?”她在国内外活动多,对于在国内混的这些衣冠楚楚的外国人都有种本能的鄙夷。
此言一出,如同当场给了顾思书一巴掌,他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瞪了顾匆匆一眼。
顾匆匆一直看着高岚,身体虽然不能动,扣在她肩上的手仍然压制着她,但胸口温热而激烈的鲜血仿佛下一刻就要涌到脑子里。
脸上的肌肉一点一点僵硬,眼睛里面有温热的气息,却不是眼泪的感觉。
见到了吧。
她心里一个声音说。
曾经看过的电视里,初次相见的母女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感应。
所以她没有化妆,没有修饰,也没有修建过头发,如果前面那个人有一丝一毫还曾经念过交换出去过的那个女儿,那一定会从彼此之间零星的相似感觉到一丝血脉的牵挂,小说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吗?
原来都是骗人的。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收紧,缓慢的艰难的,手腕上的手环仿佛感触到她汹涌的情绪,缓缓自手臂滑向手腕。
你所曾经微薄的希望,不过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只是短短的一瞬,她却像等待了一个世纪。一个四岁孩子在雪地悄悄堆一个雪人,将带着体温的围巾挂在它脖子上,悄声叫着它妈妈,祈祷着它像隔壁姐姐课本说的雪人那样会偷偷溜进屋,将她捧在怀里,唤她一声宝贝,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丫头看人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高岚又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是属什么的?”
顾思书听见母亲问话,立刻老实回答:“我看过资料,她是属蛇的。”
高岚眉心顿时一蹙。
“不是说了今年我和属蛇的犯冲吗?”她退了一步,看周围的服务人员,“还都看什么,还不快都散了,一会客人来一起跟着看笑话吗?”
她又转头向旁边的几位从露台出来的零星客人致歉:“让大家见笑了,这场子大了,有时候难免混些不成样的人进来。”
顾匆匆手指触及了掌心,指甲触及了肌肤,很好,有了一丝痛楚的感觉,不再是方才毫无知觉的傀儡感。
特瑞特看了一眼高岚身旁的道长,重新扶正自己的眼镜:“那么,抱歉打扰,我们先告辞了。”
就在这时,顾百一突然抬手:“慢着。”
她眼底出现一丝嘲弄和讥讽:“想走可以,我的衣服留下。”
顾思书看向方才带顾匆匆去换衣服的青青:“还不快带她去把衣服换了。”
青青应下,正要上前。
顾百一却道:“不用那么麻烦,已经穿过的东西我也不要了,只要撕了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