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匆匆醒过来的头痛得厉害。手腕也痛。
她撑着坐起来。
脖子更痛。
而最痛的还是嘴巴。
连抽气都是痛。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
她艰难爬了起来,揉了揉头,昨日种种渐渐回到脑海中,虽然记不完全,但也足够了,身上一瞬起了薄薄鸡皮疙瘩,她缓缓靠上了墙。
她还记得最后一口狠狠咬~住了那脖子,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也不知道咬死没有。
谁能想到——厉承泽竟然……她想到那张脸,一时心里情绪颇为复杂。
她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匆匆小姐?起来了吗?”
是吴端的声音。
顾匆匆立刻,伸手在柜子上摸,摸~到了一个花瓶,又放下,换了一个厚重的烟灰缸。
“匆匆小姐?”
外面停了两秒:“午餐您是在餐厅还是房间用?”
都中午了?
顾匆匆挪动过去,不小心撞到了柜子角,嘭的一声,房间过道的声控灯亮了。
她咽了口口水,不打算让对方进来:“我出来吃。”
“好的。”吴端回答,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竟然真的走了——这是什么情况?
假装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这妖精迫于她一身浩然正气,不敢造次?
顾匆匆定了两秒,拎着烟灰缸进了盥洗室,打开壁灯的一瞬间,她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
脖子紫了,嘴角肿了,嘴皮有伤,头上有个包,肩膀也紫了。
……昨晚一切,果然不是做梦。
那厮——
她想起自己啃对方的一口,后来在他挣扎下,她松开了脖子,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还是什么?然后呢……浓厚的酒意,记不得了。
顾匆匆打了个寒颤,立刻拿出牙刷,里里外外从头到尾刷了几次牙,牙龈也肿了,该死。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舒服柔软的鹅黄卫衣……后面的事情记不得了,但这后面的衣服是谁给她换的?
顾匆匆扯了扯衣襟,然后将拉链再往上拉了拉。
十分钟后,带着帽子的顾匆匆打开窗户跳了出来。
她住在一楼,外面便是一大~片草坪,过了草坪经过前面一排零落的建筑便可以到门口,天高云淡,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警惕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头迅速向外走去。
刚刚走到这排房屋前,就听见吴端的声音:“匆匆小姐,你来了?”
该死,这里竟然就是餐厅么?
然后是一个温和的声音:“小姑娘,别愣着啊,进来。”又是那个在厉承泽家见过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亲切笑,“昨晚的事,吓到你了吧。”
这么坦白?
“也不怪你吓到,我们该早点同你说的。”
早点说就是早点吓到。
顾匆匆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不料砰的一声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然后是厉承泽冰冷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脊背一僵。
果真是撕破了脸,扯掉了面皮,现在冷酷冷清,一点绅士也不装了呢。
“是我叫匆匆过来的。”老太太笑眯眯走过来,拉着顾匆匆,“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啊,就是吃不得亏。怎么样,昨天我给你选的这件衣服喜欢吗?我就觉得黄色特别适合你……”
顾匆匆伸手摸了摸嘴角:谁吃亏啊,我都被这……弄成什么样了。
“那个,婆婆,我这今天学校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别着急啊,吃了午饭再走吧。”老太太不松手,顾匆匆动弹不得,“我叫了时弦过来,吃完正好一会他送你回去。”
“太客气了。”
“或者,你自己走路下山。”厉承泽从前面面无表情从后面走了过来。
顾匆匆看清他模样瞬间,咽了口口水。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
但是看到坐在餐桌对面的厉承泽——
他的脖子肿了,嘴和半个下巴都是清晰的压印,嘴唇是肿的,眼角也是微青的。
当他在她对面坐下的时候,露出的领口里全是指甲印。
她缓缓闭上张开的嘴,微微挺直了身子,手按住了揣在肚子里的烟灰缸。
那一声“我现在就要吃了你。”她可没忘。
那一声“吃你妹去吧。”估计他也没忘。
老太太开始和稀泥。
“匆匆小姐,昨晚吓到你了吧?”
顾匆匆呵呵干笑了一声:“没有、没有。”
厉承泽极淡哼了一声。
吴端:“匆匆小姐,你不要再抖了,汤洒了。”
老太太又笑:“其实你也不用害怕。阿泽他虽然不是人——放松,小姑娘,这个也不是不是人,就是那个,你知道北方吧,有种出马仙,对,那种出马仙,一般特别灵验的,出马的时候,就会有些异象。”
顾匆匆这个知道,奶奶说过,东北就有,胡黄白柳灰五种,胡就是狐狸,黄就是黄鼠狼,白就是刺猬,柳就是蛇,灰是老鼠,有道行会在人群中选出自己的弟子,借弟子人身行善渡人,一般被选中的都是极为亲善之人。
“您是说——”她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眼厉承泽。
老太太笑:“对啊,阿泽就是这被选中的人。而且,他身份特别,一般是轻易不帮忙的。”
顾匆匆:“啊?”
老太太:“嗯。”
那昨晚岂不是厉承泽本想出马帮她设坛驱邪,她却不识好蛇心,反咬了好几口,所以才会恼了附身的蛇仙,大怒想要吃了她?想起昨晚的片段,的确和平日的厉承泽大相径庭,顾匆匆信了几分。
但这事情着实超出想象,她仍有些半信半疑。
蛇丘姜道:“南地山川之地,蛇修龙身,故有走蛟化龙之说,而北地人仙盛行,多修仙道,常为寻仙问道。你身在南方,出马仙自然见得少些,才唐突一二,想来那大仙也不会怪你才是。”
她说罢,向厉承泽眨了眨眼。
厉承泽看着顾匆匆唇边脖颈的伤,面色晦暗不明。
顾匆匆也看到了他嘴角的痕迹,那一口小小的压印,除了她再无别的可能。她的脸微微一热。
蛇丘姜趁热打铁:“其实吧,这亲一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通灵本就各有各的方式,越是诚恳知道的越多……匆匆小姐不信,那请问是否昨晚有记起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顾匆匆立刻想起了昨晚那关于高岚的片言往事,那些本属于婴孩的不可能留存的记忆,原来那个女人厌恶她,憎恨她却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她说顾家祖上作孽,一辈子不该有女儿,这就是一个蛇种,她自己的确是蛇年蛇月蛇日出生的。
顾匆匆低低嗅了嗅,经过昨晚,嗅觉更加灵敏了,她仿佛嗅到了一种熟悉而又隐秘的味道,就在这房间里面。
这就是出马仙会特有的气味标记吗?
但是——总觉得昨晚,还忘记了什么。
而且,也记不清是她咬他前还是咬他后的事情了。
她微微有些出神。
厉承泽抬眸看了一眼吴端,他恭敬点头,然后带着蛇丘姜离开。
餐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她和厉承泽,午后的阳光懒懒照进来。
空气安静的可怖。
“昨晚的事,我有些记不得了。”她是个识时务的,老老实实认错,“如果我做了什么,还请厉总,见谅。”
厉承泽慢条斯理抬眸。
“怎么见谅?”他问。
这般不按套路出牌,顾匆匆闻言倒是一愣。
“那个医疗费……您可以从我的工资里扣。”
“你还要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