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她下意识回答,又转头,“你这就回来了?”
他嗯一声,顺着叶挽秋的话,看向那朵生长在聚魂池中央一直敛蕊不开的涅火红莲:“你很喜欢那花么?最近经常看你过来。”
哪吒的语气淡淡的,只是纯粹的疑惑,可话的内容,却和三千多年后的某个场景重叠在一起,让叶挽秋一时有点怔神。
见对方愈发盯着那朵花出神,哪吒皱下眉,伸手在她眼前晃两下:“真这么喜欢?”
“不是。”她眨眨眼,“我只是刚刚想起来蔚黎主神的话。说是过两天神界有个什么……年中祭?夙辰主神会去为符合条件的生灵做出一个预言。你要去吗?”
哪吒挑挑眉,伸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捏弄着绕在手上的混天绫:“神界如今派得上用场的新神本就少,才刚组建起来没一两百年,倒还有心思来搞这个。”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那咸鱼……娴公主的原因?”叶挽秋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哪吒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公主?”
“天帝的小女儿。”她半垂着眼睫提醒。
哪吒似乎还是没想起来,脸上的神色也依旧茫然。叶挽秋有些想笑之余,叹口气:“天帝寿宴上,那个一眼就看上你的漂亮小姑娘。”
讲到这份上,哪吒终于想起来了,表情也随之变化一下,由疑惑转为面无表情,甚至是有点厌烦,但又很快跳跃回去,只眉尖还皱着:“谁告诉你的?”
“蔚黎主神啊。”叶挽秋耸耸肩。
“她说的话你也信。”
“什么意思?难道没这回事?”
哪吒沉默几秒,表情有些不耐烦,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你别理。”
叶挽秋发现,也许是自出生起就从来无人敢亲近和接触的缘故,哪吒的性格总是相当乖僻锐利。即使因为生而知礼,所以举止言谈都很有礼貌,但也就仅仅只是停留在礼貌的层面上。
或者对他来说,礼貌反而是一种被用来和他不想感兴趣的人保持距离的方式。
如果对方再得寸进尺,他骨子里的那种傲气强硬就会显露出来,一身尖刺地把对方逼退为止。
比如,从头到尾地绷一张冷脸对着那位小公主,恨不得把对方当空气,也不管周围其他神灵还在,直接就拒绝了天帝颇有苗头的几句话。理由倒是委婉,但是态度里的冷淡遮掩不住。
这样的个性,虽然算不得多恶劣,但也实在称不上好。和他三千年后相对内敛隐忍得多的个性比起来,有点太锋芒毕露了,总有种要摔跟头的感觉。
想到这里,叶挽秋用手撑着下颌,颇为忧虑地盯着他:“作为你的半个监护人,我有点担心,你这样恃美行凶难道不怕翻车吗?”
哪吒已经习惯了她偶尔一些话里夹杂着几个自己听不懂的名词,也不回答,只挑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对方:“那作为你自己,你又想说什么?”
叶挽秋沉默,深吸一口气,伸手拍上他的肩:
“干得好。”
哪吒看她一会儿,转开脸轻轻笑起来。
“话说回来,你还没说要不要去那个什么年中祭呢?”
“你想去?”
“那倒也不是。只是夙辰主神会在那时候为一些生灵做出预言,我还挺想去试试能不能争取上的。”
“你要真这么想,那就去找蔚黎主神不就好了么?”哪吒奇怪地说,“反正只要她开口,夙辰主神就不会拒绝的。本来这次年中祭他会答应去,也是因为神界的人找了蔚黎主神说情。”
“对啊,我怎么忘了!”叶挽秋跳起来,捏一把哪吒的脸,“谢了!”
哪吒被她突如其来的袭脸行为弄得僵硬一瞬,还没说话就看到对方已经朝溺海的方向飞去了。
这几日的溺海,光线一直变幻得相当奇诡,明明暗暗摇摆不定,有时候昼夜甚至会在瞬息间就交替数次,像是天地秩序混乱了似的。
看到叶挽秋来,蔚黎笑着朝她挥手:“阿辰刚刚还跟我说有个老熟人要来,还真让他说中了。”
“他知道我要来?”叶挽秋问。
“是啊,你去吧。”
走进划星阁里,叶挽秋看到夙辰和明煌正在下棋。白衣银纹的夜神掌管黑棋,黑衣金纹的太阳神则拿着白棋,谁的棋子占优势,外面的天光就跟着开始变换。黑夜压倒白昼,曙光挑破长夜,都在这两个原生神的棋子移动间。
叶挽秋终于看懂了这场昼夜混乱的缘由,抬手行礼后,说:“还好你们没把这场博弈投放到人间去,那儿的人哪经得起你们这样折腾。”
明煌偏头看着她,笑容深浅难测:“来了?看来得等一会儿才能继续了。”
“你们不会就这么下棋下了四五天吧?”
“是啊。”明煌轻快地回一句。
夙辰懒懒地转着手里的棋子,依旧保持着半倚在软枕上的姿势,只将目光从棋盘移到叶挽秋身上:“你想问什么?”
“我……我想请问关于哪吒的一件事。”
“啊,那小孩儿。”明煌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眼神微微闪烁,“他怎么了吗?”
“现在……倒也没怎么。”她迟疑着回答。
夙辰抬起手虚晃一下:“我的预言还是和两年前一样,他该经历的,少不了。至于你……”他停顿一下,“你最好不要在不应该的时候去干涉他太多。有时候盲目地关心和改变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和他走得越近,你的所作所为,就会对他一定时间后的将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叶挽秋沮丧地接下去,“你的意思就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是吗?”
“你得学会旁观。”夙辰波澜不惊地回答,“有时候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太过深入地参与到他的生命里。毕竟,纠缠越多,未来越难以看清。”
“我知道了,多谢夙辰主神。”
看着叶挽秋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明煌忽然促狭心起地瞧向对方:“兄长刚刚说什么?保护一个人就不要太过深入地参与到对方生命里?可我记得,当年那元妖帝君要来强娶阿黎的时候,好像是你单枪匹马冲上去把他杀个尸骨不存,魂魄不留的吧?你这话实在是……”
夙辰一顿,手里的黑棋化成道极快的残影朝他眉心间飞去:“闭嘴。”
明煌将那棋子轻易捏住,只是笑。
二月初的时候,哪吒为期五年的闭关也结束了。他们在一个清晨拜别了太乙和女娲,回到陈塘关的时候,东方才刚刚破晓。
此时的陈塘关还很安静,能听到从城外传来的澎湃海浪声,悠长安宁。只是如今,这种声音落在叶挽秋的听觉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警告。
她看向东海所在的方向,那里有深蓝汹涌的大海,还有低垂浓厚的乌云,像是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作者有话要说:想来想去还是更吧,不更的话,下个榜单连冷板凳都没有了。
回亲每个小可爱,放心吧,这篇文坑是不会坑的,再丑也是自己亲生的,一定要拉扯大。